第92章(2 / 2)

视你如命 师小札 3574 字 1个月前

“这是我自己事情,和你有什么关系。”

这样冷漠,疏离,倔强,又自卑眼神,简直和他那会是一模一样,其实他心里已确定,看见这孩子第一眼,就知道这是他骨肉。有些东西不需要科学印证,你用感觉就可以认定这是真实,不带任何欺骗性。

男孩扭过脸,吸了吸鼻子,耳朵和脖子上有几条淡红色伤痕。言敬禹目光下移,看见他手背上也有同样伤痕。

“这事你没有自主选择权,必须跟我一起去做亲子监定。”他说完侧过身,摘下左腕腕表,狠狠地丢大班桌上。

……

亲子监定结果符合他猜测,这孩子是他言敬禹这个世界上唯一亲人。这个事实让他觉得陌生而好笑,他惨淡,绝望人生竟然会出现一个亲人,真是不可思议。他已经做好一个人,孤独地走到头准备。谁知—

亲情离他一直很远,父亲这个角色他这辈子从未想像过,他骨子里压根没有父爱这个东西。

孩子叫韶锡,言韶锡。人很聪明,智力很高,学校老师夸他是个神童,参加市数学竞赛,连重点中学优等生都考不过他;个头很高,头发很黑,皮肤很白,人却吃不胖似,身上大大小小伤,都是他那个抑郁症母亲亲手烙上去;性格孤僻,不爱说话,喜欢一个人坐角落里打游戏,做模型,看乱七八糟书。

言敬禹将他接回家后,就没了下一步,他自己都不清楚该如何处置这个孩子。

这个孩子对他也是很排斥,从不主动和他说话,连看都不爱看他,一点这个年龄依赖和撒娇都没有。

有时候,言敬禹走近一步,他立刻起身,抱着模型转身上楼。

言敬禹给他零花钱,他双手插^口袋里,不去接,言敬禹就放桌子上,隔天一看,他就抽走了三分之一。

……

晚上,言敬禹旧病再次发作,全身高烧不退,尖锐痛从四肢百骸传来,如万蚁噬骨,整个人抽搐不停,心脏像是要爆炸开来,他咬牙,伸手拉开床柜上抽屉,拿出注射器,颤颤地扎进自己左臂。

站门口,透着门缝偷看言韶锡惊呆了。

言敬禹轻轻吸了口气,满额都是冷汗,皮肤泛上猩红点点,痛痒无比,胸口起伏厉害。过了好一会,才沉声说:“你躲那里看什么?”

言韶锡才推门,轻声地问:“你给自己打针?”

他看见少年清隽眉目隐含恐惧和担忧,淡淡地说:“不是毒品,是药品。”

这十年他反覆受着病痛折磨,从未真正好起来,他因为怕麻烦不想总跑医院,也不愿意多接触私人医生,加上没有半个人照顾他,他就自己学会了注射消炎,止痛药物,效果不算好,但至少能缓一缓痛。

“你得了什么病?”言韶锡顿了顿,小心翼翼地问。

“老毛病了,告诉你也没用。”他闭上眼睛,声音清冷,“你去睡觉吧。”

言韶锡犹豫了一会,才退出去,退出去之前还回头看了他一眼,用轻不可闻声音说:“我就隔壁。”

言敬禹伸手捻下灯,满室黑暗,冷汗一滴滴地浸润深灰色睡袍,他静静,费力地忍痛,以往每每发作,那锥心痛会让他不住地吼出来,而如今隔壁有个孩子,他不想让孩子听见,只好自己忍着,忍到整个口腔都是淡淡血腥味。

痛到极致,痛不欲生,慢慢,他又呈现出那种恍惚状态,眼前雪亮一片,耳畔嗡嗡声音不断,思绪停了,痛觉好像瞬间褪去,感官被麻醉一般……隔离了世界,一个人像是从雪山顶峰坠下来,源源不断地坠下来。

华丽,神圣圣彼得大教堂,上帝面前,她坐他身边,目光虔诚,真挚。

“现开始,你是我了,我会宠你一辈子。”

“如果有女人要来和我抢你,让她先攒够十七年再来。”

……

湛明澜,他妹妹,他澜澜。

她面孔一点点地从水面中浮现起来,还是年少如花模样。

那个总跟他身后叫他哥哥澜澜,那个陪伴他度过人生灰暗期澜澜,那个非要做她女朋友澜澜,那个看着他和其他女人有接触就不高兴澜澜,那个提出分手时面露绝望澜澜,那个离他越来越远,逐渐离开他生命澜澜,那个他这辈子再也追不回澜澜。

知道她已经和爱她人生活那个安宁,清贫地方,过着幸福美满日子后,他再未去打扰过一次。

身上痛楚一点点消失殆,眼前刺亮光逐渐柔和,僵硬,冰冷四肢回温,蜷缩手指逐渐伸展开。

那一年,五月天来s城开演唱会,她缠着他带她去看。

他拗不过她,只好帮她逃课,骑车载她去看演唱会,她坐他身后,晃着腿,声音急促,抱着他腰手越收越紧:“哥哥,再点,点呀!”

那夜演唱会很疯狂,她跟着万人合唱,挥舞着萤光棒,等结束后,喉咙完全哑掉了。

他带她去吃宵夜,特地给她点了一碗润喉冬瓜仙草蜜,她甜甜地吃,甜甜地笑,依旧沉浸刚才兴奋中,他无奈又宠溺地看着她,伸出手抆去她嘴角蜜汁,她脸突然一红,然后倾前身,凑过去亲了他脸颊一下。

他一怔,随即轻咳,认真严肃道:“男女授受不亲,别总占我便宜。”

“我和你又不是别人。”她小声嘀咕,“都一起睡过觉,还说什么授受不亲,虚伪!”

他闻言,嘴角不由自主地弯起一个浅浅弧度,轻轻地说:“小丫头,口无遮拦。”

回去时候,她依旧坐他身后,晃动着两腿,手指着天上星星:“哥,你看今天星星好美,我想到书上那首诗。”

“什么诗?”

“你看着星么?我星星,我愿为天空,得以无数眼看你。”她笑说,“多美情诗。”

“是很美。”他笑着点头,稳稳地骑车。

她靠近他背,闭上眼睛,轻声:“哥,我们一辈子一起好不好?”

他垂下眼眸,握着车把手收了收紧,抬了抬眼眸,漫天璀璨入眼,耀眼无比,再回头看看她贴得紧紧身子,心里一软,语气带着淡淡宠溺:“好。”

“那说好了,一辈子一起,不离不弃哦。”

“好,我和澜澜过一辈子。”

夜风中她笑声清脆如铃,使劲地抱住他,贴他灼热宽厚背上,开心地说:“哥,你真好,我好喜欢你,好喜欢好喜欢……”

用全力喜欢,永远说不完喜欢,喜欢喜欢喜欢……像是要喜欢到生命头。

后悔吗?看不清自己情感,为了追逐权势,财富,为了那可笑复仇,一点点将她放逐出自己生命。

……

他呼吸平静匀长,痛楚消失了,整个人温暖起来,慢慢进入睡梦中,额头上冷汗落枕巾上。

十年一梦,第一次梦见她,真是难得。

夏日午后,她醒来后,揉着眼睛,逮到正跑出去他。

“哥,你去哪里!”

“图书馆。”他回头,笑着对她挥了挥手里书本,眼眸含蕴,“期末了,要备考。”

“等等……等等我啊,我也要去啊,哥!”她急着跑出去,匆匆套上鞋子,声音甜糯,“等等我,我马上就好,来了来了,哥!”

等等我,哥哥。

那个总是跟他身后,急切,勇敢,执着地追逐他背影澜澜,害怕被他丢原地澜澜。

他不想再继续前行了,就此停下来,回头,果断地拉住她手,搂她入怀,温柔宠溺地亲吻她额头:“别急,我就这里,再也不离开了,我们回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