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1 / 2)

视你如命 师小札 3574 字 1个月前

92

四月清明,h市苑山公墓。

两道柏树苍翠欲滴,犹如青丝长带,蔓延到山岚顶头,给视觉上带来不小舒爽。

他车子停山脚,下车后独自步行上山。

整座山都很安静,除了偶尔蝉鸣之外,清静到可以听见露珠从阔叶上滑落身影,青石板被磨得很光滑,边上泛着淡淡青苔,带着一丝凉意。他脚步而沉稳,一步步上去,突然停滞了一下,转身俯瞰了一下山下情景。

一景触万景,一念生万念。

光透射他墨镜上,折射出一丝彩光,却很消失,他侧过头去。

爬到山头,找到父母墓碑,照例弯下腰鲜花,送水果,然后取了一块干净,柔软布细细抆拭他们墓碑。

言舜清和向楠他十五岁那年离世,至今已有二十五年了。二十五年,说长不算太长,但也绝对不短。

这山岚,这墓碑,这道路都没有太多变化,但人却不可能没有变化。

他轻轻地将手里软布丢一边,伸出大拇指缓缓地摩挲墓碑上照片,很认真,专注地凝视着两老,直到一滴滴雨水从眉骨滑落,绵绵细雨慢慢打湿了花岗岩墓碑。

收回手,起身,鞠了两躬,收回悠长,平静视线,转过身,头也不会地下山。

那一年高考后暑假,湛明澜缠着他一起来h市,陪他扫墓,两人一同上山,开始时候,她蹦蹦跳跳地走前头,逐渐没了体力,落了他后头,他时不时地走两步,回过头拉她一把,她对他露出笑容,弯弯眉眼,亮晶晶眼睛里满是盛夏阳光,明媚灿烂得令人不敢直视,将手搁他手心里。

下山时候,她就彻底走不动了,他就背着她下山。

那会她还是少女,身材窍细,柔柔软软,没多少份量,背起来一点也不吃力。她双手环住他脖子,紧贴他宽阔厚实背上,嗅着他脖颈间味道,顿了顿脑袋,轻声,撒娇一样声音:“哥,你背我一辈子吧。”

他目光一滞,当作没听见,心却瞬间软下去。

她克制不住困意,很睡着,甚至打起了小鼾,他不由自主地放慢脚步,花了比正常速度慢两倍时间才回到山脚,侧头,轻轻地哄:“澜澜,醒来了,已经到山下了。”

她睁开眼睛,目光从迷离到清朗,待看清他近咫尺五官,慢慢地笑了,笑容明媚可爱。

满满,盛夏阳光投射她脸上,连她脸上细微绒毛都分明清晰,那一刻他有凑过去亲吻她一下冲动。

他带着她h市玩了一圈,为她买了一堆小礼物,将每一样东西递到她手里,她都会露出那种明媚可爱笑容,眼睛一闪一闪,十足得了觊觎已久宝贝模样。

当那个店舖老板娘说:“小姑娘,你男朋友对你真好。”

他正低头看一只葵口笔洗,手指轻轻蜷缩了一下,微风拂过他耳畔,带着她有些“厚颜”声音。

“是啊。”

当晚赶回s市,他们遇到了劫车党,她不幸被划了一刀,送向医院途中还轻声地求他给她讲几个冷笑话分散注意力……手术完毕,她趴病床上,满脸都是细细密密汗,强笑了一会还是坚持不下去,晕晕乎乎地说:“我很痛,你能不能亲我一下?”

这样一个小姑娘,对他喜欢那么纯粹,迷恋得那么深,聪明如他,又怎么可能没有发现,只是一次又一次让自己侧开眼眸,忽视了她眼里炽热。

……

大衣里手机震动不停,他步下山,顺手摸出手机,屏幕上显示是高介电话,他冷冷地看着,按了停止键。

过了一会,一条短信跃入他眼眸,他扫了一眼,简单地回覆了一行字。

“这事别来求我,想见你弟弟过得不好就是我。”

收回手机入口袋。雨丝斜斜绵绵,沾湿了他大衣领口和袖子,沿着他锋利鬓角融入后颈,他轻轻抿了抿唇,冷峻,深邃眼眸凛冽如冬日雪光。

下了山,他开车h市熟悉街道驰骋。

暗下去天色一点点亮起来,抬眸一看,一道很炽亮,灿烂,神圣光,如同天光乍现一般,兜头照下来,投射他没有半点血色脸上。滑动方向盘上指端也沾上了这抹光,光晕停留他青白手指上。

放缓了车速,脑子中呈现很奇妙状态,短暂空白,像是无法集中精神一般,不知道自己现身何处,直到身后车鸣声响起,才回过神来。

这段时间,这样情况越来越常出现,他会不定时间和场合,大脑突然空白,停止思绪,停止思考,感官像是骤然沉睡一般,眼前是雪白,耳边是轰鸣声。

为什么会这样?

开车回到湖滨路上智景时代,他自己公司,下了车,径直进去,几个正说笑员工见他来了,恭敬地称呼了一声言总,他淡淡地颔首,坐上了电梯。

叮,十七层。

电梯门一开,他步走向自己办公室,迎面来是秘书张润。

“言总。”

“什么事?”他整了整领结,神情已然恢复了公事公办冷静,疏离状态。

“今早有一对夫妇过来,还带着……”

“有预约吗?”他轻抬手臂看了看腕表,冷淡地截断张秘书话。

“没有,不过我自主主张将他们安排了会议室。”张润顿了顿,轻声说了句什么。

他脚步一滞,侧过头看张润,眼神沉而冷,沉吟片刻后说:“我现去会议室。”

会议室里长沙发,一对面目沧桑夫妇安安静静地坐着那里,神情木然,上上下下透着拘禁。

他进去时候,那对夫妇齐齐抬头,目光极其复杂地落他脸上,那是夹着轻蔑,哀怨,憎恶等各种负面情绪目光,如针似箭,像是要将他活活钉原地一般。此外,还有一个人,很乖很安静地坐离夫妇很远角落里,双手搁膝盖上,他进来瞬间也轻轻抬起头,黑而亮眼睛看向他。

很小男孩,大概只有□岁,穿着蓝白相间校服,像是营养不良似,皮肤偏白,清瘦颀长。重点是,有和他一模一样,完全没差眉眼,鼻梁,唇线,下颏……如此微妙。

会议室门被关上,夫妇中女人起身,字字含泪:

“上个月那起动车事故……遇害名单里有她,警方通知我们去医院认人……竟然真是她……医生说她生前有长期抑郁史,心肺功能很差,还有肾病……这些病都是她勉强生下孩子后落下……”

“当年她说要生下孩子,我和她爸一气之下和她断了往来,她也没有再回来看过我们……我们以为她还好好,谁知道……”

言敬禹眼眸一点点沉下去,听着女人絮叨,慢慢坐回皮椅,翘起腿,目光淡漠地落对面白墙上一点,既没有看这对可怜无比夫妇,也没有看那个坐角落里清瘦男孩。

似乎过了很久,他才开口:“这样吧,我需要确证,证明他和我有血缘关系,再考虑接下来怎么做。”说着,将目光投向那男孩,公事公办语气,“我会带你去做亲子监定。”

一直沉默男人听到他话,腾地起身,整个人都发颤,眼眸猩红,粗声道:“还需要什么确证?言大老板,劳烦您亮亮眼睛,看看这孩子,他和你是一个模子印出来,您带着他出去,说他不是你孩子都没人相信!”

言敬禹挪开交叠双手,修长如玉右手拿起一张公文纸,声音不减从容:“人有相似,长得一模一样陌生人也不少,这能证明什么?我只信医学提供确证,你们留下联系方式,我约时间带他去做亲子监定。”

“你!”男人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一样,拚命克制住怒气,深呼一口气,“堂堂大老板,h市首屈一指富豪,身价百亿言老板你不会不认自己做过事吧?!”

“我说了,留下联系方式,等检验结果出来后我会决定怎么处理这事。”言敬禹将纸递过去。

女人颤动着肩膀,泪流满面:“我筠筠真是命苦,被你害成这个样子……如果她地下有知你坏到连自己孩子都不认,一定会后悔生下他,是她自己犯^贱,但她也吃了苦头,满身是病,精神失常,还不敢来骚扰你……”

言敬禹漠然地看着这对又哀又怒夫妻,转而将目光停留那个角落里男孩身上,语气平静:“过来将自己住址,电话,出生年月写好。”

男孩起身,将自己垂胸膛处拉链拉到顶处,然后起身,想了想说:“算了,我要走了。”说完就往门口走。

两夫妻一怔,赶紧喝斥他回来。

他停步,转过脸来,一字字地说:“我本来就无所谓有没有爸爸,是你们一定要逼我来讨什么公道,我是可怜你们才同意,但现我反悔了,我很不喜欢他,非常不喜欢。当然我也不会麻烦你们,我一个人可以活得很好。”

说完,用手撑了一把身后书包,开门往外走。

“等等。”言敬禹说着起身,喊住了他,然后绕过大班桌,走到他面前,轻轻俯□,高大身影笼罩住他,眼神认真,没有半点戏谑,“你一个人可以活得很好?敢问你靠什么可以活得很好,保证有饭吃,有衣服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