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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在家主处理事务的大书房里,蔚伶说服了弟弟暂时别要找毒伤未愈的那名刺客的麻烦。

她向他承诺,她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希望弟弟能尊重她,让她自己处理这件事。

蔚凡后来让步了,但他提醒姊姊,要记得那个男人是刺客。

「伶姊,等他体内的毒一清除,不管是送交官府还是赶他离开,蔚府绝不能留他,若姊姊到时还要保

他,我不会再退让。毕竟他是王府捉拿的刺客,是重犯,这攸关蔚府安危,我不能不管!」蔚凡语气坚定

的开出条件。

「是啊,凡弟是一家之主,已经可以担起整个蔚府了,以蔚府爲重,是理所当然。放心吧,我绝不会

作出有害蔚府的决定。」蔚伶含笑道。

「伶姊!」蔚凡望着姊姊,神情充满哀伤。

他们姊弟的感情从小就很好,但自从四年前一场船难带走了他们最爱的爹娘后,姊姊彷佛变了一个人

。她变得更爱笑,更温柔和善,却也让人猜不透她在想什么。

她一人撑起了群龙无首的蔚府,四年来,他知道姊姊吃了不少苦,但姊姊从不对他提起任何苦处。

其实,蔚凡很希望姊姊能幸福,也愿意尽所有力量让姊姊快乐幸福。他不想看见姊姊脸上那种温柔却

好像与他相隔遥远的笑顔,他很想念从前姊姊脸上那种发自真心的笑容。

所以,今天他才会答应让步。

虽然他很担心姊姊,更不相信那名刺客,但他今日亲眼看到姊姊在那名刺客面前露出真心的笑容。

老实说,他心里很震惊、很惶恐,也很心疼,更怕怕姊姊会被这个来历不明的男人伤害。

可是,如果这名刺客真的能让姊姊开怀,那么在刺客痊愈之前,他能暂时容忍对方的存在,但只是暂

时。

「没其他事的话,凡弟,我先回去咯。」蔚伶向弟弟勾起一抹淡淡的笑,且没等他回应便转身离开大

书房。

在回自己院落的路上,她樱唇微抿,脸上浮现微微怅然的神色。

她知道凡弟很担心她,也很怕她会被木头伤害,不过,她说她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并不是哄骗弟弟,

她封木头并非一无所知。

救了人之后,她对他当时脸上戴的银色鬼面具就一直很在意。那张鬼面具极爲精细,不像只爲了出一

、两次任务而打造的面具。

她随即又发现,他脸上的肤色比他的手脚白皙许多,这代表他长年都戴着这张鬼面具。

一名刺客本应尽量避免引起任何人注意,却长年戴着银色鬼面具,不会太醒目了吗?所以她怀疑,他

的身分不仅仅是刺客。

一身黑衣、银色鬼面具,加上不凡气度与厉害的身手,都是很好的线索。

蔚府能在商场上纵横多年,自然不会只打点官府,黑白两道也都有门路,因此,没有费太多工夫,蔚

伶就收到回报的消息。

黑衣、银色鬼面具,尤其是她手上的那副修罗鬼面具,正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邪教——晦明宫四大护

法的特征。

据说,晦明宫的四大护法从来都是一袭黑衣,面覆银色鬼面具,且个个都是神出鬼没的绝顶高手。

蔚伶收到消息时是有些震惊的。没想到这个性情甚好的男人,竟是晦明宫的四大护法之一?

但想想,他原来就是因爲行刺平王失败才被她捡回来,那么好像也没那么令人难以接受他出身邪教的

事实。

晦明宫爲什么要行刺平王呢?这桩行刺事件和八大行商有关吗?又或者也跟朝廷近来的小动作有关?

蔚伶并没有忘记自己原本救人的理由之一——打探刺客行刺平王的原因,并弄清楚朝廷对八大行商到

底有什么谋算。

她一直记在心里,只是她还不想问出口,因爲她有私心……

当初救人时,她就存着一份私心了。除了刺客对蔚府的可能价值外,她有个连亲如凡弟都不晓得的秘

密心愿。

从小,她对江湖就有份向往,那时,她常听阿娘提起以前还是「毒娘子」时闯荡江湖的种种事迹,真

的很崇拜阿娘,觉得阿娘是个威风凛凛的侠女,昕以,她也想成爲一个侠女,四处行侠仗义。

她六岁那年,有回和奶娘及家仆们去逛庙会,在路上看到有地痞流氓欺负老人家,她突然冲出去想行

侠仗义,却差点被那些人打伤,是家仆们冲上前去阻拦,才没酿出祸来。

她回来后,阿爹火冒三丈,知道是娘告诉她那些往事,让她想当侠女后,阿爹气得把她和娘关在房里

好几天。

等阿爹气消后,娘对她说,江湖太危险了,要是她们出事,阿爹会很伤心的,所以她就和娘约定好,

以后不再让阿爹伤心,不闯荡江湖了。

可是如今,阿爹和阿娘都丢下他们去仙乡团聚,再也没人会爲她伤心了。

所以那晚,看到那个受伤昏迷的男人时,蔚伶的心被触动了。

那个阿爹不希望她接触的世界,就在她眼前。

后来,她又发现那个男人中了毒,阿爹和阿娘的身影倏然浮现她心头——她决定以阿娘教她的毒术和

医术,救这个阿爹在世时一定不让她接近的男人。

她想任由自己疯狂一次!

开始疗毒后,她意外发现这个男人很吸引人。性情出奇的好,虽然沈默,却不是个木讷的人,而且总

是任她爲所欲爲。

他的这些容忍,在她知道他原来出身邪教后,更是觉得不可思议。

这样的男人,爲什么会这么配合她呢?

每次看见他眸里闪过无奈与无力,却还是由着她试验各种药材时,她的心总会泛起一种好像被人宠爱

并纵容的甜蜜温暖感觉。

虽然不多话,但这个男人用行动默默表达了他自己。

所有人都说蔚府大小姐精明能干,认爲她不把男人放在眼里,认爲她野心勃勃,笑里藏刀,是难缠的

角色。

对,这些都是她,要撑起整个蔚府的家业,她就得是这样。

但她还是个女人啊,她也有恋慕之心,也渴望被宠爱疼惜,只是,以她现在的身分,有哪个男人会发

自真心,只是想宠她、爱她,而不是觊觎蔚府的大小姐?

所以,蔚伶从不将亲事放在心上,她甚至想,就在蔚府当一辈子的大小姐,也远比嫁给一个不爱她,

只爱她的钱的男人好太多了。

何况,她相信凡弟一定不会强迫她嫁人。她名下的産业,本来就足以养活自己好几辈子了,她找不到

非要嫁人的理由。

直到遇见木头,她真的第一次有了好想和这个男人共度一生的想法。

这个男人一定会疼她、爱她一辈子的。虽然有点厚顔,但蔚伶就是有这个直觉,有这个把握,更重要

的是,她也想疼他、爱他一辈子。

所以,木头行刺平王的目的是什么,她问不出口,也不想知道他到底是谁。

不管朝廷对八大行商有什么谋算,她相信蔚府撑得住,朝廷占不到什么便宜。

可是,一旦把木头是晦明宫四大护法之一的面纱揭开,木头一定会走。

她知道,他一直是想走的。

她不是没有想过,只靠黑衣和银色鬼面具这两个线索,天底下人这么多,木头不见得会是晦明宫的护

法,但她始终无法说服自己接受这只是个巧合,她心底的某处很清楚,他就是晦明宫的四大护法之一。

他的气度和性情以及不凡的身手,已完全显示出他的身分。

凡弟说她是自欺欺人,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她只知道,在木头还承认他是木头的一天,他就是她的

木头,至于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蔚伶,你只是在逃避啊!她心里如此嘲笑着自己。

风瑜章并不知道蔚伶已经晓得他的身分,他只是发现,从那日后,虽然蔚凡还是会不时突然跑来监看

他,但没有再找过他任何麻烦。

这让风瑜章一直挺好奇蔚伶到底用什么方法,说服了原本对他深具敌意的蔚府家主,也是直到这一刻

他才觉得,这位大小姐真的很厉害。

而那时她从大书房回来后,也确实非常尽心的爲他疗毒,引发的意外状况则是他的身体整个麻痹,无

法动弹,直到三个时辰后才解除。

所以,当他瘫在床上,大小姐兴致勃勃地说要帮他刮脸时,他一点抵抗能力都没有,一场惨事也就此

上演。

当天晚上,蔚伶在替他那张宛如被猫抓花的脸上药时,边咕哝着说:「我就不信这种小事我做不来!

木头,等你胡髭再长出来时我再试一次,这次一定不会失手了!」

风瑜章听了额角直抽搐。他想,以后他天天都要向护卫借刮刀,在这位大小姐来爲他疗毒之前,先把

自己的胡髭刮干净!

又过了几天,在胸前的伤完全结痂后,风瑜章首次离开他待了快一个月的书房暗间,到外头的小院里

走走。

小院里并没有其他人存在。蔚伶本来就讨厌嘈杂,平时她在书房时,就不准任何下人未经召唤进小院

干扰,加上在替风瑜章疗毒的这段期间,房里所有准备的工作都是由护卫小静处理,因此蔚府上下除了蔚

凡及蔚伶的近身护卫小静外,没有人晓得风瑜章的存在。

正因爲如此,蔚伶也才敢放心的让风瑜章到小院里散散心。

当然,她也让小静先在院门外守着,以免发生任何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