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2 / 2)

妖刀记 默默猴 10391 字 2个月前

伙儿都不麻烦。他真正的目的,怕是要你一生别在动武功。」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事,岳宸风凝思片刻,虎目微台。

「大夫知那五道真气紮在何处?」伊黄梁冷笑着一哼,答案不言自明。

岳宸风拱手倒:「我料当今之世,再无第二人能识得,大夫必有解法。」

伊黄梁看了他半晌,忽然一笑。

「你杀人的念头全写在脸上,只差没说出「若不能治,今天休想活着离开」

这种老掉牙的坏人声口。眼前,你只有两条路走:第一,终生不动武,同那五道

真气比命长,看是你先阖眼,还是它先完蛋。这会是场漫长的比试,以你的根基

身骨,说不定真的能赢。至於这五道真气寄体引发的杂症,有我在就不用怕。」

岳宸风重重一哼,嘴角微扬。伊黄梁以此为退路,说明他也不是不怕死:人

只要贪生,就不是铁打不坏、毫无弱点。

「恕岳某无此打算。虎无爪牙,何异於猫?」

「做猫不好么?不是玩就是睡,诸女不禁,随地野合,比人舒心一百倍。」

他自现身以来,始终是一副眼高於顶、目中无人的神气,说这话时却微蹇着眉头,

仿佛真觉得做猫好过做人,只是奇怪为什么有人不懂,忍不住叨念了几句。

「第二条路呢?」岳宸风眉目不善,抱臂沉声。

「鱼刺既拔不出来,就拿铁锹一股脑儿打烂它!我帮你挖开这五处气穴,毁

筋易脉、搅烂血肉,五道真气自也完蛋大吉,然后再让毁掉的筋脉血肉生将回去,

如此一了百了,虽要多花些年月,不过隐患尽去,吃点苦头也算值得。」

适君喻听得怒火上心。「伊大夫这话,莫非是有意戏耍?挖开血肉、毁筋易

脉,岂不是伤上加伤?对武功的影响,又岂止不能动用真气而已?」

伊黄梁瞟他一眼,哼的一声冷笑。

「废话!这叫「同归於尽,与敌俱亡」。那人出手极准,五道真气都紮在紧

要之处,避无可避,没有一丝转圜;一旦施针用药,必然折损元功,甚至有武功

尽废的危险。

但他料不到世间有我伊黄梁,生肌造肉,不过常事耳!五处气穴挖开,这身

内功就算废了,不过因为动刀的是我,至少能为你保留三到五成内力,不致全废。

之后再驳续筋脉、导行真气、愈肌生皮,你便是一个全新的岳宸风,便似打娘胎

出来一般的新。你花个几年把功夫重新练回,也就是了。」

「你——!」适君喻虎目一眦,却被岳宸风拦住。

「伊大夫,若行此法,大夫要取什么代价?」

「我不缺金银,生活自在,你又不是女人,身上也没什么我想要的。」伊黄

梁冷笑:「不过我这人个性不太好,喜欢找自己麻烦,你越是这副过河拆桥的德

行,我越想看看治好你之后,你要怎生拆了我这块桥板。」

名动天下的怪医伸出三指头,笑意蔑冷。

「我只在我的地方动刀,三日之内,我在莲觉寺等你,你若怕有什么万一,

尽管带千军万马前来不妨,反正我干一样的事。告辞了。」说着拱手迈步,径朝

岳宸风走去。岳宸风阴沉以对,最终还是让了开来,目送伊黄梁推门而出。

符赤锦听完,摇头道:「以岳宸风脾性,探问代价不过是陷阱而已。若伊黄

梁有半句提及五帝窟、辟神丹等,决计难出驿馆。」屈指轻扣围栏,沉吟道:「

伊黄梁与漱玉节暗里往来,我对此人知道不多,但要教他趁机杀了岳宸风,似又

无此可能。能这么做的话,骚狐狸早就做啦。」

耿照也不赞同。「医者父母心,不好向他提出这样的要求。」说着微微一笑,

突然闭口。

符赤锦瞅他一眼,拿手肘轻轻撞他:「笑得这般神神秘秘,扮什么高深?」

耿照笑道:「也没什么,我刚才想到,其实伊黄梁已帮了我们一个大忙。」

◇◇◇

耿照眉间带伤,出入驿馆恐慕容柔探问,又不好冒险对他说谎,翌日索性不

进驿馆了,只让符赤锦自去。「你要去哪儿?」两人仍是结伴行至驿馆,分手之

前符赤锦问道。

「我去找赤眼,顺便办点事。」耿照冲她一眨眼,面露微笑。

符赤锦会意过来:「要是将军问起,这就不怕被拆穿了。」与他约定黄昏时

分来接,迳人馆见沈素云。饶过回廊来到后进,才知抚司大人冲凤钧刚到,将军

和夫人在前厅接见,索性当厅用起早膳。

姚?知她与夫人关系非浅,不敢怠慢,招呼她前往厅去,吩咐於厅后候传的

瑟香道:「同夫人禀报一声,说耿夫人来啦。」符赤锦假作惊慌,挽着瑟香不肯

放:「??折煞人了!奴家什么身分?且等一会儿便是,莫扰了将军大人议事。」

姚?得了面子,志得意满,笑道:「你有所不知,我家夫人也不爱待在厅上,

正好教夫人脱身。」一使眼色,瑟香含笑掀帘,碎步而出。符赤锦好整以暇地坐

定,叠着腿儿翘起莲尖,静听帘外动静。

布帘之外,只听冲凤钧道:「……皇后娘娘遣使来报,说今日凤?将驻于檀

州明王院,下官本要率本道官员前往,但娘娘特别交代,教我等於城外迎接即可,

不必劳师动众。」

慕容柔「恩」的一声尾音上扬,口气透出些许不耐。「檀州已在左近,何不

直接到越浦来?是任逐流的意思么?」提起「任逐流」三字,不耐烦成了不满,

话里隐含雷霆,似将爆发。

任逐流乃是权臣任逐桑的亲弟,官拜左金吾卫上将军,精擅剑法,潇洒风流,

享有[ 平望都第一快剑] 美名,人称[ 任郎] 或[ 金吾郎].此番皇后东巡,圣上

特命他担任护卫,率领金吾卫的精锐沿途保护娘娘,不惟宠爱,更代表对任逐流,

对任家的信任。

任家几代都是央土豪门,任逐流自诩朝中名士,平日出入京城排场不小,慕

容柔早有耳闻。东巡的队伍行进缓慢,所经处无不耽搁,搞得东海官民连天叫苦,

这笔帐自是算到这个任家的金吾郎头上。

冲凤钧赶紧解释: "是皇后娘娘的意思。檀洲除了明王院之外,贝叶寺,大

诠寺两处亦是数百年的名?,娘娘欲一一参拜之后,再转往莲觉寺驻足。下官曾

提醒任大人,应速至越浦城为好,但娘娘既已颁下懿旨,料想任大人也莫可奈何。

" 慕容柔哼了一声, "这还不叫劳师动众?" 冲凤钧为之苦笑。 "下官是想,

来了就好。再说,栖凤馆虽大体完成,还有许多细部的装饰正在加紧赶工,多得

两天的时限,总是好的。" 慕容柔听出他的为难,问道:" 有什么不顺利的?"

" 莲觉寺的显义长老据说病了,已多日不能会客,寺中大事似是无人主持,银钱

米粮等难以调度。" 他二人不知集恶道占据法性院,显义沦为鬼王阶下囚,越浦

五大家正倾全力,於十日内赶建供娘娘住宿的栖凤楼,阿兰山道上不分昼夜,满

是运送砖瓦木料,匠人役工的车马,陡地没了莲觉寺后援,五大家无不头疼的紧。

所幸越浦财富仅次於五大家,东家人称乌夫人的药材巨贾乌家适时伸出援手。

补上了莲觉寺的空子,勉强在工期之内完成栖凤楼的主体,进度虽稍稍落后,

总算有惊无险。

" 这乌夫人什么来历?" 慕容柔性格多疑,一听见陌生名字,直觉便多问了

几句。

" 回将军,乌家乃越浦第一大药材行商,手下数十间大铺中,亦不乏经营了

三四十年的老铺,不是什么来历不明的人物。这位乌夫人是行会里面的东家。持

有大股,据说潜心礼佛,买卖都委由合铺掌柜打理,此番三乘论法大会前,曾三

番四次透过戚长龄毛遂自荐,说是想尽一份力,五大家考虑脸面排名,坚持不允,

不想最后靠乌家救回一条命。 144p 忽听一阵昵哝低语,符赤锦心想:" 来了"

连片衣袖摩抆,数人接连起身,沈素云清脆动听的嗓音响起:" 妾身先下去一会,

诸位慢聊。" 三两人齐声应道: "夫人慢走。" 符赤锦一凛:" 岳贼也在!" 片

刻吊帘掀起,缝隙间果见得岳辰风魁伟的背影,沈素云领着瑟香翩然而入,满面

笑容,欲启朱唇。符赤锦使了个眼色,沈素云会过意来,随口吩咐姚?,瑟香:

" 去厨房盛银耳红枣汤来,几位大人议了许久的事,定然口渴的紧。" 两人领命

而去。

她将奴婢支开,符赤锦摊开他的手心,以食指在掌中轻划。沈素云咬唇侧首,

神色专注,两人始终不发一语,待俾仆捧着食盘回来时已然分开。沈素云神色自

若,对姚?,瑟香颌首道: "走吧" 率先掀帘,对众人道:" 诸位辛苦了,我备

有些许凉汤,给诸位润润嗓。" 庭中众人纷纷起身称谢。

慕容柔没想到妻子竟然去而复返,接过她亲手抵来得银耳羹,虽觉奇怪,仍

是露出微笑, "多谢夫人" 沈素云只点了点头,笑道;" 将军慢用" 众人又议了

一会,忽见程万里来报:" 启禀将军,外头有一僧人求见,说是打阿兰山莲觉寺

来" 慕容柔放落空碗,笑顾冲凤钧: "才说这厮,就来投罗网" 冲凤钧也觉奇怪,

径问程万里:" 可曾报得法号,呈上度牒?是显义长老左下得恒如师傅吗?" 程

万里出身军旅,不知和尚上门还有这许多花样,老脸一红‘抱拳俯首:" 属……

属下这就去问清楚。" 适君喻亦自觉有失,起身道:" 将军,不如我去瞧瞧

吧。

" " 不用了,莲觉寺罔顾朝廷,背弃公议,待得论法大会圆满结束,我还要

拿人问罪,区区一名寺僧,犯得着大队迎接??" 慕容柔一挥袖,淡然道:" 唤

来便是,有岳老师在场,也不怕和尚玩出什么花样。" " 属下遵命" 慕容柔冷笑

:" 我到要看看是何等碉僧,竟视朝廷如无物!" 东海寺院众多,风气却不如央

土庄严肃穆,聚敛钱财,窝藏妇女之事时有所问。同样也是镇东将军眼中钉肉中

刺,早想动手整顿。只是承宣皇帝继位之后,颇为尊崇佛法,慕容柔虽是雷厉风

行得性子,行事却不鲁莽。仍在等待时机。

不多时,程万里领着一名高瘦老僧前来,身量硕长,微佝腰背更显老态。手

拄探水杖,身披僧伽藜,双目紧闭,白眉无发,竟有几分仙风道骨得模样。冲凤

钧为筹办三乘法会,数度上阿兰山,从不曾见得寺中有这样得老僧,不禁蹙眉。

慕容柔目光灼灼,冷然道:" 抚司大人不识此人?" 冲凤钧额间微汗,端详

半天,仍是摇头。

" 下官没见过这位大师,敢问大师时?" 老僧闻言一笑,双掌合十:" 阿弥

陀佛,大人与老衲曾有一面之缘,可惜抚司大人囚于皮相,是以不识,惜哉" 慕

容柔锐利得目光於二人之间一阵巡梭,不觉冷笑,瞥着冲凤钧道:冲大人,依我

看,你二位说的都是实话,无一句虚言。" 冲凤钧聍目苦思,忽道, "难道……

难道是……" 老僧口颂佛号,合十顶礼。

" 莲觉寺住持法琛,拜见将军与众位大人"

连常年待在北方婧波府的镇东将军都知道,莲觉寺的住持法琛长老卧病多年,

难以亲事——但这其实是过於含蓄的粉饰之说,年事已高的法琛据说连人都认不

得了,实际掌权的显义拿出无数金银打点,才让朝廷的主事者大笔一挥,将" 失

智" 该成了" 卧病" ,以便继续代行职权。

冲凤钧初至莲觉寺,曾在显义的导引下远远见过法琛一回,老人居住的禅房

打扫洁净,门窗里却不住飘出难闻的粪尿气息。据说老人神智糊涂,即使派了小

沙弥全天照顾,仍不时便秘失禁,更拿秽物涂抹墙壁作画,打扫之后抽泣仍在。

众人皆不愿接近。冲凤钧贵为东海父母官,显义自不会让他在晦气冲天的竹

庐久留,匆匆一瞥旋即离开。

一经点醒,再仔细看时,果然眉目越熟,依稀是当年的邋遢老人。冲凤钧吃

惊道:" 您是……法琛长老,这……这又是怎么一回事?显义长老她……" 老僧

神秘一笑。" 抚司大人,老僧昏聩多年,一夕智开,正逢琉璃佛子东来,三乘论

法召开之际,正是我佛世尊的旨意,来向诸位传达天机" 慕容柔连皇帝的帐也不

买,搬出天佛有怎地?冷面道:" 可知你寺里的显义置朝廷公议于不顾,临时扣

住役工,银钱不发,几乎酿成大祸!身为莲觉寺住持,你该当何罪?" 法琛只是

摇头。

" 将军,老衲不问寺中之事已经多年,若非天佛旨意降临我身,欲籍此转世,

只怕如今仍是一具无智皮囊,徒然待死耳,显义之事,将军不如派人走一趟阿兰

山,老衲非为此而来。" 慕容柔与冲凤钧交换眼色,心念一同,一是铁血名将,

一是明经进士,对於" 天机" 云云,两人均有所保留。慕容柔判断他所言非虚,

淡然道, "我会派人查清楚,住持请坐。" 法琛站立不动,拄着青竹削成的探水

杖,片刻才道, "老衲受天机灌顶时,双目已盲,不知将军赐坐何处,尚请见谅

" 众人具是一凛。沈素云心中不忍,赶紧命人看座。

" 将军与抚司大人可曾听过日莲八页院?" 慕容柔冷笑" 数百年前的传闻,

住持可是要说故事?" 冲凤钧却苦着一张脸,劳心劳力的疲惫全写在脸上。

此番琉璃佛子东来,要开得是三称论法大会,将东胜洲各地的教团统於一尊

之下,号称三乘法王。佛子自身便是央土菩萨乘代表,此派佛法流传甚广,又称

大乘,南陵诸国则是缘觉乘的教下,而第三支乃天佛直传,其教祖当年曾闻佛世

尊说法,由此得道,故称为" 声闻乘".此一宗脉乃昔日大日莲宗的核心,早随莲

宗衰亡而殒灭。朝廷硬要冲凤钧掘出一枝声闻宗参与大会,好让流利佛子名正言

顺,统三乘於一尊,岂非是强人所难?为此抚司大人辗转反侧,乌发都不知道愁

白了几许,依旧束手无策。慕容柔事不关己,自是说的轻巧。

法琛合掌道:" 将军大人此说不然。莲宗殒灭时,八叶院为延续法统正宗,

一直巧妙的隐於东海,千百年来不问世是,静待真主出世,再建佛国净土。日莲

八叶院之说绝非虚妄,而是千真万确,其组织之严密,远远淩驾於江湖上的正邪

诸门派,绝不容小觑。“在场诸人脸色丕变。

慕容柔冷笑:“光是这番话,我便能将人打成反逆,诛杀九族。哼,好个,

〈静待真主出世〉,再建佛国净土,好大的口气啊!”

法琛从容摇头,脸现慈悲。

“阿弥陀佛!将字纵杀了老衲,也无损八叶院分毫。千百年来,或逢乱世、

或有征兆显现,八叶院便派出使者入世,寻找复兴大日莲宗的法王真主。但无论

其行如何隐蔽,终究留下许多痕迹,故八叶传说千年不绝,非是无端。”

“住持之言,又我一条死罪。当今之世,何其大平!大行皇——-先皇与陛

下如引圣明,国家安泰,四海升平,你居然说是乱世?”慕容柔不觉失笑,凝眸

端详着瞎眼老僧,摇了摇头:“是我失算。有时一个人老寮与否,并不足以当作

判断的依据,你认为自已所说的每一句都是真的,竟有使我听你胡言如斯。冲大

人!看来传言半点不假,莲觉寺的住持是一名昏聩老僧,神智早已悄清啦。”

“将军可曾听过〈天观〉七水尘?”法琛微笑道。

“一名奇僧。那又如何?”

“七水尘横空出世,智压刀皇、隐圣,两度赌得淩云顶,名列三才之首;要

不多久,便发生了妖刀之祸、东海血劫。於是八叶院派出使者,千里追查七水尘

的形踪,直到天观突然消失无踪,才告终止。这是近年来,日莲八叶院最后一次

的现世。”

冲凤钧忽明白过来,蹙眉道:“长老的意思————”闭口不语,眸光甚是

锐利。

“妖刀出现,便是日莲八叶院凭借入世的讯号,妖刀生成,与大日莲宗有着

千丝万褛的关连:事隔三十多年,妖刀偏於三乘论法之际重现东海,将军不觉得

耐寻味么?”

要令慕容柔动容,这番话的力道恐怕还稍嫌不够。

“住持的天机,听来直与街谈巷议无异。”

面貌秀美的中年文士冷冷一笑,锋锐的目光直射陪下的盲眼老僧。“我听说

《天观》七水尘经常变化形象,见者事后描述,所言皆不相同,有的说是老人,

有的说是青年,还有传是女子的。但这些《七水尘》都有个共通点——-”

法琛面带微笑,只听慕容柔道:“均是双眼目盲。住持来此大发异论,是指

望我相信什么?”

“我听说镇东将军有一项异术,能监别真伪,勿枉勿纵。将军不妨相信自已

的双眼,便知老衲说的是不是真的。”法琛低头合什,拄杖起身,颤巍巍地朝厅

外走去,沙哑的苍老嗓音带着一股奇异魅力,似能抚平心潮,令人昏昏欲睡。

佛国再临,未必不是好事。八叶院若选中了琉璃佛子,三乘合一之日,佛子

即为法主;若八叶院不选佛子,妄称三乘法王,佛子性命堪忧!将军须尽快找出

八叶使者,以免自误。“

冲凤钧见他跨过高栏,起身追问:“住持仍归莲觉寺么?”

法琛哈哈大笑,拄杖拂袖:“为寻法门入空门,已惯他山作本山,尘网依依

三十载,蛟龙虎豹困井栏!”不见使什么身法,倏忽自厅外两名全副武装的穿云

卫当中穿过,连程万里也扑了个空,眨眼不见踪影!

在场岳宸风反应最快,一见老僧起身,暗自运起《蹑影形绝》,却冲冲等不

到将军的命令,惊觉不对,回头暴喝:“将军!”慕容柔如梦初醒,忍着头痛欲

裂,抚额叫道:“拦下——拦下!”语声未落,黑氅已卷出厅外,只途余一抹残

影!

不多时岳宸风又回到厅中,迎着将军的锋锐目光沉默摇头,身后鹰翼似的大

氅这才《唰》一声飘落。慕容柔虽不懂武功,但法琛能以话语令他短暂失神,借

以脱身。其本领已不言自喻;岳宸风的形绝虽历害,然而差之毫厘失之千里,自

非他的过失。

“罢了。”慕容柔行事虽苛烈,却不轻易迁怒委过,以手轻揉额角,皱眉道

:“君喻,你持我的手令往谷城大营,调三千兵马上阿兰山,彻底搜查莲觉寺,

拘回所有人等,本将军要一一询问!”

忽有一人急道:“将军不可!”却是冲凤钧。

慕容柔身子不适,脾气益发暴燥,森冷的目光一扫阶下,这几天两人间看似

相得的融洽气氛顿时雾散烟消,点滴不存。

冲凤钧想起这位将军大人的偏狭疾历,心知犯了他的大忌,硬着头皮越众而

出,朗声道:“皇后娘娘不日将至,莲觉寺乃三乘论法的举行之地,将军派兵抄

了寺院如何向娘娘交代?依下看,口出大逆不道之言者,也只法琛长老一人,由

方才那首佛偈推断,应是不会回寺了……请将军明察!”

符赤锦隔帘听见,不觉摇头:“慕容柔又不是傻子,难道真去抓什么反徒?

他真正的目的非是逮人刑讯,而是搜一搜莲觉寺,摸清那法琛老和尚的底,顺便

找寻有关八叶使者的蛛丝马迹. ”

座上还有几位越浦城的文武要员,也都纷纷出言附和,拼命劝堜。慕容柔也

不好坚持,改口:“你派人找显义来,我有话问他!若敢抗命,莫怪本镇翻脸无

情”说到底,仍是不改算盘。显义断了联系许久,冲凤君先前才抱怨找他不到,

要是一唤不来,慕容柔便要抓借口抄莲觉寺。

在场的越浦官员们终於明白:原来镇东将军是谁都不怕的。不怕官不怕民,

不怕皇后,说不定也不怕圣上……若非行事还想博得一个堂堂正正、清清白白的

名声,这位东海一镇简直就是无法无天的狂人!冲凤君冷汗涔涔,仍不放弃。那

些越浦官员似受到抚司大人的勇气鼓舞,连同这几日所受的委屈压迫一起发作,

原本畏将军如猛虎的胆怯小羊,忽然与冲凤君连成一线,在场虽无人开口,僵持

的气氛却是自将军入城来所仅见。

满厅正陷入一片剑拔弩张的沉默,沈素云突然开口:“将军,妾身……妾身

明白想出城区拜佛。”他的喉音娇嫩动听,霎时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

慕容柔略感不耐,本想随意应付过去,陡地凛起,眯眼转头:“夫人想去何

处?”

沈素云认真想了一想,轻声道:“阿兰山上最多古?,我想多拜几间。就去

阿兰山罢。”慕容柔终於确认妻子的心意,抑住夸奖她的冲动,淡然道:“也好。

我多派点人保护你去,免得遇上不轨的歹徒。还是你想让耿照典卫夫妻陪你去就

好?”

沈素云摇头。“耿大人出城去迎接孤独城主啦,符家姐姐派人捎了信来,说

过两天才回。”她说得自是谎话,但慕容柔正是这番谎话的最大受益者,心里只

有欢喜,丝毫不疑。

他点了点头,正色道:“那好。我让岳老师、适庄主陪你走趟阿兰山,多携

精甲保护,沿途慢慢参拜。”

沈素云明眸低垂浓睫轻颤,温顺回答:“多谢将军。”

岳宸风、适君喻对望一眼,眸底均忍不住露出得色,嘴角轻扬,笑意十分骄

扈。

越浦官员面面相觑,谁也料不到这名容貌绝世、娇美柔顺的少年夫人,竟能

使出这等杀招来,一时无语,冲凤钧明白大势已去,颓然坐倒,露出无奈的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