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两个月后沈府

午前，沈羽妍端着托盘在小径上缓缓行进，才要踏进她与娘亲居住的小院落时，一个窈窕身影突然打横窜出，挡住她的去路。

沈羽妍诧异地拾眼，「咦？大姊」

一脸怒容的沈佩欣听见她的叫唤，随即爆出怒吼，「你还记得我是你大姊吗？！这阵子不过要你做几道菜给我吃，你竟然推三阻四！别以为现下家里乱着，我就没法子治你！」一个被人退回来的残花败柳也敢拿乔！

一个半月前，黄家京城总行的掌柜突然撒手不管、行踪成谜，留下无人打理、一堆拦帐的黄记商行，终於无力回天地颓败！

与黄府一直有合作关系的沈家亦被波及，损失惨重，所幸尚有两家祖传的古董店，收益勉强可以维持生计，但是生活却再也无法如以往优渥。沈大浩整天不是哀声叹气便是大发脾气，全家上上下下皆不得安宁。

沈羽妍被她吼得一阵怔忡，半晌才回过神来，「大姊，我没有推三阻四，不替你做菜呀！是因为大姊指定的那些菜式我真的做不出来。之前我已经解释给大姊的贴身丫鬟小红听过了，难道她没有转告大姊？」她耐心说明，心中却明白做不出菜的原因并不是这么简单。

之前，因黄珏中毒，她被黄彦城赶回沈府，心急如焚的她原想趁夜由围墙上的洞偷溜过去探看黄珏，万万没想到那个洞竟然被堵了起来！她急得要命，却无计可施。

之后，她也曾多次跑到黄府大门前求见黄珏，却一再被拒绝，直到她终於死心不再去。

既然无法偷溜进去幽香苑，自然就摘不到那些异国香草，做不成大姊指定的菜式，可是这些原因她都无法跟大姊解释

「你骗谁啊？」沈佩欣听完更加生气，「以前做得出来，现在就不行！我看你根本是不愿意做，真以为我会笨到你随便说说，我就相信你吗？！」

「大姊」沈羽妍着急起来，「我没骗你，是真的找不到材料才做不成的，不是我不肯做给你吃啦！你相信我」

「你还敢狡辩！」沈佩欣张牙舞爪地怒骂，「看我怎么收」她突然注意到沈羽妍手上的托盘，「咦？你手上那盘用布巾盖住的东西是什么？」

「是煮给我娘吃的粥。」沈羽妍老老实实的回答，不明白自己都解释清楚了，大姊为什么还是一脸愤怒？

「粥？！」沈佩欣眼睛一亮，复又燃起怒火，「是燕窝白耳粥吗？你好胆拿我要吃的东西给别人，还不快点给我端过来！」

沈羽妍猛摇头，「这不是燕窝白耳粥，大姊，这是煮给我娘吃的」

不理会沈羽妍有些慌张的解释，沈佩欣硬是抢过她手上的托盘，掀开盖在上头的布巾一看，就见上头简简单单摆着一碗白粥和两小碟酱菜。

沈佩欣失望地将托盘往地下一掼，破口大骂，「什么烂东西嘛！白粥有什么好吃的？！」她瞪向一脸惋惜看着地上的沈羽妍，命令道：「我要你马上到厨房做一碗我最爱吃的燕窝白耳粥，送到我的房里去！」

「嗄？！」沈羽妍抬起头，讷讷出声，「大姊不行啦，爹有吩咐」

现下家里已经规定不准再购买那些过於珍稀昂贵的食材，所以根本没有燕窝、人参这类的东西了，大姊难道不知情？

沈佩欣骄恣地瞪着她，「我才不管爹说了什么，反正你把东西给我做出来就是了！」

对於沈佩欣强硬的命令，沈羽妍感到无奈又无措，「大姊」

「一个大家闺秀学了十几年，就只学到这么跋扈刁蛮的态度？」略带责备的声音响起，早在一旁树后听了很久的刘芳莹走过来。

摆明了责备的话语让沈佩欣眼中燃起怒火，她瞪向走近的妇人，这才发现是父亲的元配刘芳莹。

「原来是你。你凭什么对我说这种话？！」从小到大没人敢这么斥责她，这女人不过是个弃妇，竟敢用教训的口吻同她说话，教她怎能忍受？！

「凭我是你的『大娘』，做长辈的有权纠正晚辈不当的行为，不是吗？」

沈佩欣的脸色狰狞起来，「你算哪门子的长辈，我才不承认！一个被人丢在角落不闻不问的弃妇，你有什么资格管我？！」

「大姊！」沈羽妍讶异地看向口出恶言的大姊，后者根本没空理她。

刘芳莹脸色凝重地开口，「要我不管也可以，那就请你以后别再来纠缠我的女儿，要她为你做这做那的。」

女儿被丈夫送到黄家，无名无分地任人玩弄、为人奴仆，终於让她由作了十几年的梦中清醒过来。原本该是她的良人，谁知却是个没有人性的恶徒，连亲生女儿都推入火坑！她满心的希冀至此全然破灭，再不复有。

认清事实的她终於明白女儿才是她应该关心的对象，多年来女儿一直尽心尽力照顾执迷不悟的她，现下，也该是她尽尽为人母亲的责任了。

刘芳莹的话让沈佩欣气坏了，她眼中倏地泛起恶毒之色，说起话来更加不知节制。

「你这个没人要的老女人有什么资格教训我？！你怎不先问问自己是怎么教女儿的，平白无故被人玩弄后再抛弃，这恐怕是只有你和你女儿会有的『待遇』，你们两人又学到什么呢？！」她冷嗤一声，「老的不自量力，教出一个不知检点的小的，还敢管到我身上来，真是不要脸！你──」

「不准你骂我娘！」沈羽妍怒斥一声，打断沈佩欣的话，她小脸涨红，怒视脸色不善的大姊。

虽然同父异母，可她一直将沈佩欣当成自己的姊姊，谁知她再怎么努力似乎也没有用，这让她真的很难过。

沈佩欣露出邪恶的笑容，睥睨地看着她，「死丫头，你说不准我就不会骂了吗？凭你现下的臭名声，爹没把你赶出沈府已是万幸，叫你做点事竟然反抗不从，现在还敢回嘴！哼，真惹我采取行动，后果可不是你能承担的！」

「别再口出威胁了，你回去吧！」不待女儿有反应，刘芳莹蹙眉低斥，「想吃什么找府里的厨子去，我的羽妍不会再为你做菜了！」

「你」沈佩欣咬牙切齿怒视她，故意伸手推了沈羽妍一把，「谁理你说什么？！我就偏偏要她咦？」

眼角余光忽地瞄到什么，她转头看向沈羽妍的肚子，一边打量一边骂：「你这个可恶的死丫头，不做菜给我吃，却是自己吃到胖！你这个微微凸起来的肚子就是证」她眼中蕞地迸出震惊，领悟叫道：「不对！这不是胖你、你是有孕了！你怀了黄珏的孩子，是不是？！」

沈羽妍身子一僵，脸色变得有些不自在，却也没有否认沈佩欣的指控，诚实的个性让她无法撒谎。

见她默认，沈佩欣脸上升起恶毒狰狞之色，「这下子，我就不信爹还会留下一个怀了野种的女儿败坏沈府名声，你等着被赶出门吧！」说完，她一脸得意的扭腰转身离去。

当初黄珏不要她，却要了沈羽妍，即使沈羽妍最终仍逃不过被抛弃的命运，可她受损的自尊没那么容易复原，怎么样也要从沈羽妍身上讨回公道！

「羽妍，别在意她说的话。」刘芳莹走向愣在原地的女儿，牵起她的小手走回母女俩居住的小院落。

「娘，我不是在意大姊说的话，我是担心」回过神的沈羽妍满心懊恼，无法平静看待沈佩欣方才撂下的狠话。

她太清楚沈佩欣的心性了，知道她既然这么撂话，就一定会去告状，所以她很有可能会被赶出沈府，届时剩下娘亲一人无依无靠，那该怎么办？

刘芳莹瞥了女儿忧愁的小脸一眼，语意坚决地安抚道：「你的情况早晚瞒不过府里众人的眼睛，不必太过担心，至於佩欣打算乘人之危的行为，就交给娘来操心吧！」她边说边将女儿牵进小楼。

须臾，屋内传来惊呼声。

「哎呀！娘的午膳」

「别急，我等会儿再过去厨房拿，你休息」

「那怎么行？娘，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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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沈羽妍所料，她果真被沈府以「失德」为由赶出家门。

令人惊讶的是，刘芳莹在得知女儿将被赶出沈府后，竟然主动向沈大浩讨来一纸休书，决定同女儿一起离开沈府。

母女俩很快离开京城，往南而去。

之后，刘芳莹变卖身边几样首饰，带着女儿找了个靠山区的小村落，在边角地带买下一间小屋安顿下来。

母女俩养了一窝鸡，并在屋后肥?值耐恋厣峡?眩?种哺魇讲耸撸??籇葸@?宰愕募蚱由?睢?

至於小村落原有的村民，一开始本就对这态度谦和、气质优雅的母女俩有着良好印象，随着时间流逝，她们亦逐渐被村民接受，不再视为外人，只除了一些三姑六婆仍会私下嚼舌根，猜测沈羽妍挺着肚子「躲」到他们这个小村落来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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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妍，该去休息了！不是要你别老是蹲在地上吗？肚子都那么大了，不怕等会儿又起不了身？菜园里的活儿娘来做就行了！」瞪着正蹲在菜园子里拔杂草的女儿，刘芳莹语气不悦地数落。

不过是进去准备一下稍晚要煮的菜，她这个闲不住的女儿就又跑到菜园里头去了，也不想想再个把月就要生了还这么不认分，害得她这个为娘的每天都得提心吊胆！

「我没事的，娘。」沈羽妍笑着抬头。看看这片种满菜蔬的园子，即使冬季寒风吹袭，仍是欣欣向荣，令人有很大的成就感哪！

这里的土地肥沃，连她和娘亲这种新手都没有碰上太大困难就开垦成功了，现下屋前屋后的成果十分丰硕，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村子附近都找不到异国香草的种子

「发什么呆呀？虽然是冬季，可这阳光也不小，别晒伤了我的外孙。」刘芳莹将突然怔愣的女儿由地上拉起，嘴里一边叨念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