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颜浪与冉少柔的婚宴当天，颜涛是伴郎，洪紫婕是伴娘，还有冉少柔跟颜浪的父母，以及冉少柔的哥哥冉少祺跟大嫂杨雪儿，他们陪着新郎新娘到处敬酒，席开六十桌，从头敬到尾，他们几乎都没有吃到佳肴。

新郎与新娘是浅尝辄止，而且新娘还是喝以假乱真的红葡萄汁，不像洪紫婕，她空腹灌了三、四杯的红葡萄酒，脸上带着虚假的笑容，眼里却有着浓重的悲伤。

她在强颜欢笑！

颜涛抿了抿下唇，为她担心，目光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你这样子喝是会喝醉的。」

洪紫婕笑了笑，笑得苦，笑得涩。

「我想喝。今天是我好朋友大喜的日子，我很高兴。」她血色尽褪，绝望与痛苦让她震颤了一下，推开他，言不由衷。

她是故意要喝醉的！

明知不该喝酒，但她爱的人、她想结婚的对象要结婚了，美丽的新娘子却不是她，还要她来当伴娘，她心中的苦闷与痛楚无人了解，心碎了，也没有人知晓。

强装着笑容，却还是无法让酒精麻痹她的情殇，她还是痛彻心肺！

她胸口累积的苦、累积的闷下断在加压，在升高，她怕自己会无法再压抑。

祝贺声浪下断，新郎新娘如沐春风，喜上层梢，笑容满面。

冉少祺遇到生意上的朋友，寒暄了几句，杨雪儿始终陪着丈夫；父执辈的亲友与冉少柔及颜浪的父母聊天，大家面带笑靥，喜出望外。

洪紫婕把苦楚往心中吞咽，当她陪着敬完了酒，她已经头晕目眩，站不住脚。

「你不要再喝了。」颜涛走过去扶着她。

「我高兴嘛……」她满脸嫣红，眼眸带着迷蒙。

「你已经不能再喝了！」他四下环视，发现到所有注目的焦点都不在他们身上，他把她带往洗手间。「我先带你去洗个脸清醒一下。」

「我的头开始痛了……好痛……」她的声音满是痛苦，抚着额头，皱眉拧心。

「我带你离开这里。」

他拉着她往门口疾步，定出大型宴会厅后，直接到电梯口等电梯。

「我们去地下室停车场，我开车送你回家。」

见她难受，他的心情也糟透了。

她苍白、绝望，看在他的眼里，让他心痛，更让他悲愤。

「电梯来了。」他们走进密闭的电梯里，他按下了地下二楼的按钮。

她痛苦的抱住自己的身子，却觉得从头痛到脚，又从脚底冷到头顶，整个人狂颤不已。

他试图伸手拥抱她一直颤动发抖的身子，她却用力挥开他的手。

「不要碰我！我不值得……」

「你值得的，你下要胡思乱想。」

她狂摇头，低泣，「不值得！一定是不值得！所以他才不要我……」

「他不要你，我要，我要你！」颜涛真诚而焦心的说道。

「不……你把我忘了……不要管我了……」她泪雾迷蒙的盯着他。

「不可能！我不可能忘得了你，也不可能放下你不管，你连身体也给了我，我绝对不会弃你於不顾。」他毅然决然的说道。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是他？」她掩面哭泣，痛哭失声。

「他？他是谁？是指我哥颜浪，还是你所谓的梦中人明朝将军？」他目光灼灼的凝视着她。

洪紫婕咬牙，拾眼，迷惘。

「你为什么知道是明朝将军？上次我忘了问你，还以为是你哥对你说的，但他……」她的泪水滴落，目光凄楚迷离，「他说他不知道……他如果没有印象，你到底是听谁说的？」

他幽幽的叹了一口气，「你想呢？你是个聪颖美丽的女子，只是当局则迷。」

洪紫婕脑中的思绪一团混乱，她艰困的开口：「我不知道……」

电梯门开了，他们走出电梯，由他带领她到轿车所在位置，然后上车、关门。

「有没有可能，我就是那个明朝将军？」他的声音哀恸而沙哑。

有一?那，洪紫婕的脑中一片空白，整个人像是被定格般毫无动静。

「如果我不是明朝将军，我为什么会知道你梦里的男子背景与时代？」他眉宇俊厉，此时纠绞成一团哀沉悲愤的死结。

洪紫婕两眼睁得大大的，毫无焦距的看着前方。

她兀自呢喃着：「怎么可能呢？」

她困惑不信的言语像有数万枝利箭紮入他的心扉，他全身肌肉鼓胀着、紧绷着。

颜涛一瞬也不瞬的看着她，觉得体内有一把火在熊熊地焚烧。

「我就是你思思念念的明朝将军，我也跟着你一起投胎了。」

洪紫婕骇然，瞠目圆视。「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他心痛的凝视着她，脸色发白。

「因为……因为……」

望着他伤痛难受的脸庞，她的心灵情不自禁的拧疼，她的身子不由自主的发颤，泪光在眼眶里莹然闪动，微哑着音，迷惘的她心头乱无分寸。

「因为我这张脸的关系吗？」他摸摸自己的脸皮，沉痛的间道。

她嗓音紧绷，喉头梗塞的回答：「对……」

他咬紧牙根，带着满心的酸楚深深的凝睇着她，「我记得前世的事是从在舞厅里遇见被下药的你开始。我记得的不多，全是我们上辈子欢爱的痕迹……我这样说或许下流，但是，我从不打算不对你的未来负责，我也是以珍惜的眼神看着你，以爱护你的方式怜惜你，就算是与你上床，我也是抱着虔诚的心要让你得到结合的欢快。那一颗爱你的心、那一抹爱你的灵魂，在与你深深结合时苏醒了，我不晓得为什么这辈子的我是这张脸，而不是前世那张脸，但若这是天意，我只能说，肉体是会腐败的，我的灵魂却可以追随着你，直到天长地久！」

她听得热泪盈眶，泪流满腮。

他目光绵绵的传送着对她的深情与悸动，无言的伸出臂弯紧紧的箝住她玲珑有致的娇躯。

若不是遇上她，他不知道自己会爱得这么深刻，爱得这么心痛，也爱得这么辛苦！

她泪影婆娑，心跳失控。

他爱她……爱得这么深……

他真的是她真正要寻找的梦中人吗？

她乱了……

心乱了，思绪乱了，全部都乱了！

她无力思考，也无法思索。

只是，她一直认为她要找的人是颜浪，她要爱的人也是颜浪，她盲目的投注她的心力下去，认定了颜浪这个人，现在突然要她全面推翻，她做不到，她真的做不到。

「不！」她反抗，推开他。「我不要听，我不想听！」

她捂住自己的耳朵，泪水狂流，头颅狂摇。「我不要听你说的话，你在混淆我！我一直是爱颜浪的，不然他结婚了，我不会这么心痛，我不会这么失落……」

颜涛紧紧盯着她的目光十分地专注，也非常的深邃。

他的眼神那么火热，给她莫名压力，让她想逃。她紧闭着眼，残忍的告诉他，「就算是跟你上床，我心里爱的还是颜浪！」

颜涛把背挺直，但她无情的言语就像一把致命的刀子伤人於无形，还是刺穿了他的心窝，让他血流如注。

他面无血色，「这就是你的答案？」

她声音轻柔迷离，像在说服自己似地喃喃自语。「我是爱颜浪的……从见到他的第一眼开始，我的爱情就飞到他身上去了。我希望他不要爱少柔，但他把所有的爱都给了少柔，我无能为力。我……我好痛苦，我好嫉妒，不过……我还是来当他们的伴娘了……我会祝他们幸福顺心……」

她的声音平板，她的眼底无神，她的泪水下受控制的放肆滑落，一颗接着一颗……

「不要再说了！」他粗斥一声。

他的心在淌血……

他的每根神经都深切的痛着！

「我把爱都给了颜浪，没办法再爱你。」她看着前方，固执己见的表示。

他想摇醒她，更想吻住她。

但他什么也没有做！

「你那是迷恋，不是真爱！是你自以为是的迷恋！」他犀利的说道。

她无法接受。「不是！你不懂，你根本不懂我的心情！」

「你要作茧自缚到什么时候？你什么时候才能认清，虽然我没有那张跟你梦中情人相同的脸皮，但我的内心，我的灵魂、我的某一部分记忆跟你所要的是一样的！」他紧揽眉心，表情严峻，语气悲愤。

「我不听！我不听……」她掩住双耳。

泪水狂扫洪紫婕的俏颜，她睑上泪痕斑驳，神色惨白。

她迷失了……

她茫然了……

她困惑了……

要她马上接受她要找的人其实不是她认定的颜浪，而是外形上无一点相似的颜涛，对她而言好难，真的好难！

前世的迷思把她困住，她无力抽拔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