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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恃无恐的人扬手又是一鞭,战马流星赶月般飞驰向山顶,姜稚衣尖叫着死死闭上了眼:“啊——!”

直叫到嗓子发哑,喉咙冒烟的时刻,马蹄忽而高高扬起一个骤停,姜稚衣气喘吁吁地攥紧了马鞍,收拾着自己碎成一片片的三魂七魄。

元策扯过缰绳一转马头:“睁眼。”

姜稚衣睁开眼一抬头,恰见万丈金光撕破云层,浮动於苍茫天地,新生的太阳自巍巍山峦间门跃然而出,转瞬山雾散去,天光大亮。

姜稚衣望着灿亮的天际,慢慢平复下呼吸,静静看了会儿,忽然回过头去:“好些了吗?”

元策一愣,目光从天边收回,垂眼看她:“什么?”

“小时候有一次我做噩梦,半夜醒来害怕得睡不着觉,阿爹便带我去看了日出,阿爹说,梦里可怕的妖怪来自於我们的心魔,心若向阳,便可得见天光,那些可怕的东西也就不会靠近我们了。”姜稚衣也许久没想起这些往事了,方才看到元策做噩梦才记起来,“我带你来看日出,你的噩梦会不会好些了?”

元策目光轻闪着,紧紧凝望住她的眼睛。

那双眼里倒映着熠熠的天光,也倒映着他。

梦里那些潮湿阴暗的画面再次浮现在脑海,元策缓缓抬起眼,望向远处京畿的方向,好像又看见了那座巍峨冰冷的深宫。

当年父亲还没来得及踏平那座深宫,先帝便已驾崩,於是父亲将对一个人的仇恨迁怒於所有与那个人同样的人,告诉他,他们都一样该死。

最初,他走进那座名唤“长安”的城,其实是想要结束它的长安,想要毁掉那座深宫里所有高高在上的人,或许这其中也包括当时与他素未谋面的姜稚衣。

他想毁了那些掌人生死如践踏蝼蚁的人,颠覆他们苦心经营的王朝,却从没想过坐上那个至高无上的位子。

走进那座城之前,他曾无数次幻想过那一日的结局。

当宫墙坍塌,砖石碎裂,宫殿陷入熊熊大火,一切灰飞烟灭的那一刻,他或许也将与那座深宫一起葬身火海,结束他再无意义的人生。

今夜是他离那个结局最近的一次。

千里勤王,带兵至此,再也不会有比今夜更好的时机。只要他一声令下,父亲一手培植的那些战士将为他肝脑涂地,冲锋陷阵。

可是那个结局注定不属於一个贪生怕死的人。

“可怜河边无定骨,犹是春闺梦里人”,当他读懂这句诗,他便越来越贪恋活着,也越来越想将活着的机会留给那些同样拥有至亲至爱的战士。

他很清楚,即便今夜没有那一封圣旨,没有陈兵於此的京畿大军,没有四皇子的暗示,他也不会带着他们走上那一条路。

他握着屠刀,一步步靠近那座被父亲描绘得罪孽深重的深宫,却因为一个半途从天而降的意外,被推往了与预定好的结局背道而驰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