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1 / 2)

那就是直路 于晴 8797 字 1个月前

第四章

他是在很少上集贤殿,如果不是今日摸准了徐直的行程,他还真不愿意来。他随意扫过一圈偌大的殿内,最后落在那个如画一般的人儿身上。

他欣喜的上前,仔仔细细大量着她。

她正半垂眼睫,读者手里书卷太入神,竟没有察觉到他的脚步声。

果然是个美人儿啊,他心里扑通扑通跳着,从侧面看去,乌发肤白,眸似秋水,西玄的曲裾深衣真是适合她极了,坦白说……就是个美人啊,他想了半天就得出这个结论来。真要他说有什么特色,那还真是为难他了。西玄没人最都的聚集之地就是在这座皇宫里,每个美人都与众不同,相较之下徐直就是个美人而已。

他来到徐直身边,赞叹地看着她的身姿,掩嘴轻咳一声后,喊道︰「大姑娘。」徐直头也没有抬,仅仅回他一声「嗯」。

他皱皱眉,有点不耐起来。「大姑娘,可累了么?」徐直终于抬起眼看着他,又青描描地扫过殿里,最后回到他的脸上,她也同样的不耐。「再临呢?怎么?陛下又换人了么?」

「……」

「你叫什么?」她将手里的书交给他,「抄一份带走。」

「……」周文武低头看着书页,里头无数的墨迹令他有些心慌,但很快地,心里的恼怒覆盖住他的退缩,他忍着满腔的火气,勉强笑道︰「大姑娘是故意装傻吗?你尚且年少,就学起那些愚昧的人故意装作只识得周文晟这个东宫太子,却不识得二皇子周文武?」周文武?徐直思索片刻,又盯着他阴柔的美貌。年少的脸庞尚未完全男性化,虽说明眼可看出是个男孩子,但要扮起女孩子还真是颇有姿色。

她起身作揖。「原来是二殿下,臣徐直,拜见二殿下。」

这礼仪十分正式,周文武不由得眼前一亮,欢喜地虚扶她一把。「大姑娘莫要多礼。我对大姑娘慕名已久,人人都道你是人中龙凤,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袁图大师果然说的没错,大姑娘将来必为西玄带来无上的风光……」

徐直不谦虚地嗯了一声,没有反驳这些赞美,周文武干笑几声。「对了,再临是哪个太监?是到哪偷懒去了?竟也敢怠慢大姑娘。」言下之意似是要好好地处置那个人。

「再临是我的身边人,戴罪之身的西玄贵族,不值得一谈。倒是二殿下,我也曾听过你的传言。」周文武一怔。

「听说袁图大师说你半生猖狂,半生凄凉,最后终于不知名的山头,连个属于自己的墓也没有?」周文武闻言,脸面狰狞扭曲,满目赤红,差点一脚就踹了出去—若是以往,他就是这么做的。那些宫人都是贱命,打死了拖走就是。

宫里的每个人都知道,却没有人敢当着他的面说。

她怎么敢?怎么敢!

当他不敢打死她吗?对,他是不敢,因为她是西玄徐直,他怕触怒父皇!这就是它跟他的不同,她敢对父皇的宠妃不理不睬,他却不能!明明是害死他母妃的凶手,他却要伪装成什么都不知情,才能在这个皇宫瑞安全地活下来,好几次他都快疯了!

……明明以前,他不是这样的,那时他是个母妃赞美的贴心可人儿,拥有母方一族最常见的温柔性情。是什么时候开始,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他喉头滚动着,逼着自己强忍下这口气。「大姑娘,想来是你身边的人碎嘴,这样胡乱传话……袁图那老贼的话你也信么?」他政治少年,声音本就粗哑,如今更是嘶哑难听。

徐直略略挑眉。「二殿下不信吗?」

「这种神师说的话……」他眼神有点疯癫,像是随时会炸开的炮竹,他目光不经意地下移,瞥见她正在收拾浮雕玉盒,浮雕是凤凰,眼熟地像是两年前他偷偷看过一眼的玉盒,玉盒里放的是西玄皇子们神算的结果,从那之后后宫里就传出他半生凄凉的谣言……

「你……」

徐直食指抵在唇上。「嘘,别说出去,我只是在检查。」

「检查?」

他看着她优美的唇形,尚带点中性的秀脸稍稍热了起来。

徐直嗯了一声。「袁图大师自算过徐家三人后两年,陛下也请他为皇子们神算,当时承陛下恩准,愿让我在袁图大师身边看他神机妙算……嗯?我哦也算是助手吧,可惜我怎么看也看不出他是怎么用一双眼看出世人的未来。从我们的骨头吗?我们的一生都写在骨头上吗?可肉体消亡后的人骨上连个字也没有啊……」他一脸呆滞,随即反应所来。「等等,你看过人骨?一个人全部的骨头?」徐直看着他。他看着徐直。

他下意识地认为自己还是不要再追问下去比较好,但,他马上又恼怒自己的胆怯,硬着头皮凑上前去。

徐直约莫大他个一、二岁,又或者同龄,他还真没有去仔细查,他一站在徐直面前,徐直还比他高半颗头,那种眼眸半敛看他的神态,有一种居高临下的高傲……令他心里十分不舒坦。

他又听见徐直道︰「当时袁图大师所写,是我亲自收入玉盒,入殿交给陛下的,你们有什么结局我早就知道了,陛下看过后也下旨任何人皆不可近身,前两年袁图大师也走了,怎么你的传了出去,其他皇子的却没有……」徐直一脸纳闷,周文武的脸色又青又白,阴郁说道︰「自是有人想让我这个皇子不好过。」

「是吗?」徐直对到底是谁传的反而不感兴趣。

周文武深吸口气,道︰「想来大姑娘也是看见盒里袁图那老贼对太子的神算了?」

「周文晟,一世仁德之君,天下之幸也。」徐直眼眸微亮,难得带了一丝炙热。

周文武攥紧拳头,忍住供打她一顿的冲动。不能打不能打,他还想讨好她,他想得到她,哪怕此刻她如此令人生厌。他咬住下唇勉强笑道︰「什么仁君!他也配?」徐直表情略显疑惑。「二殿下,难道你不为此感到开心吗?」

「开心?凭什么?他是仁君干我何事?」他火气再度飙升。

「原来二殿下眼里只有现在的自己,却未曾想过成年的自己啊。」徐直莫名的说出这番话,一脸失望中混合着藐视,似乎感叹自己在对牛弹琴。

周文武脸上热辣辣地,像被人狠狠打上一鞭,有一种无法控制的感觉在他心底生根—徐直明明就在他面前,触手可及,但,真实时她在水一方,她说的话太高神奥妙令他一头雾水,彼此才智天壤之别!他必须仰望,他追不上徐直的才智!

他忍住满面涨红,阴森森地问着︰「大姑娘也信这种神算吗?」

「不知道。」徐直换上意味深远的笑意。「不过我一直在看,看到我死,总要看出个结果来,到底他是神师呢还是神棍,最终会有结果的。」

他闻言怔住。他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对袁图没有任何敬意,用神棍来比喻,大快人心啊……等等,这死不死的,她怎么老挂在嘴上?西玄年命比起大魏时少了那么一点,但他两人都正值年少,离死还太远,这兄长的脑子里到底装了什么啊?他不经意地低头一看,之前压在玉盒下的是一些草稿跟书籍,再定楮细看,不由得傻住,一时忘了自己的计划是讨好她,脱口问道︰「徐直,你在设计墓?谁的墓?」

「还会有谁的?自然是我自己的啊。」

徐直张开眼,跪在床边的人立刻扑了过来。

「同墨?没力气跟你比手势……」她唇上一阵异常的疼痛。

「大姑娘醒了吗?朕不亲自确认,心里实在难安。」男人温和的声音自外头响起。

同墨忍着背痛,迅速比了几个手势,徐直烦腻的伸出藕臂,任着同墨扶她坐起,用外衣将她披得严严实实,同时小心地以手指梳理徐直略乱的黑发,让她看起来还是平常那个衣着整齐、神情精明的徐直。

在她唇瓣抹上一层花瓣似得眼色,瞬间使她有了些许的光彩,同时伤口也不那么明显。从头到尾徐直就是一直看着同墨,黑眸有些茫然。

「陛下请进。」

一名三十余岁的男人走进内室,他身穿西玄尊贵的锦衣,面容秀雅,却是比周文武逊色两分,但他的气度雍容华贵,较周文武那时时无法掩饰的阴中带戾,周文晟简直是伶人如沐春风。

他意见神情还是呆样的徐直,先是一愣,而后面露担忧,抢步坐在床沿。

「大姑娘,你受惊了。」

「嗯。」徐直停顿片刻,才回过神补道︰「让陛下担心了,徐直无事。」周文晟脸色难看,「什么无事!竟然有人胆敢在天子脚下对西玄徐直下手,那等同狠狠下了朕的颜面。你放心,朕必定给你一个交代。」

「陛下恩德。」她简洁道。

「瞧你,朕还是头一遭看见你如此虚弱的模样。你这时候还真跟一般姑娘没有什么不同呢。」说着说着他也颇感好笑。

徐直看着他。

周文晟素知她的性子,苦笑着︰「你这一板一眼的性子还真是没有变过……」他话一顿,看见白华端药进来,跟在后面的姜玖半垂着眼,一入内室立刻伏地而跪。

周文晟淡淡地扫过姜玖,超白华伸出手。「我来吧。」

「陛下……」白华的声音沙哑,显然哭过一回。

「是朕的京师让人有可乘之机伤了徐直,朕都不知道该如何弥补她,喂这一碗药有算的了什么?」他接过药碗,小心翼翼地盛了一匙送到她唇畔。

徐直就这么理所当然地张开嘴一口口喝着,周文晟也十分耐心地喂着,但看得出他的动作有些笨拙,好几次药汁溅了几滴出来,徐直只是看了两眼,难得没有嫌弃。

西玄男子多霸道,这种喂药的举止几乎难见,一时之间室内宁静无声,男后女美,美好的像幅人物画。

等到她喝了大半碗再也喝不下去时,周文晟才将碗交给跪着的白华。他道︰「大姑娘可知是金执吾返回,元宝楼里的人才有生机?」

「金执吾?」她声音略哑。

「正是,他道元宝楼对面的小倌察觉不对,特意去告诉她,因此他去而复返。反而是你这些身边人,个个不中用,哪怕打不过人,也该拼死护大姑娘周全。姜玖,你道是也不是?」

「罪民万死难辞其咎。」姜玖低着头答道。

「大姑娘受难时,你说你在哪里?」

「罪民正被困在赵家贵人身边,请陛下赐罪。」

「朕赐罪?你忘了如今你的主人是谁么?」周文晟只徐直还没有时间搞清前因后果,便柔声解释︰「赵紫欢抢了个女人,正是外国戏班子的人。这些伶人胆大包天,趁着赵家包场,意图杀尽赵家人,你跟学士们是池鱼之殃,姜玖当时正在赵家那头脱不了身,也算赵家祖上积德,要不是姜玖在那,只怕是要绝了后。但,他保护不力是事实,大姑娘,你说,你要怎么罚他?」

徐直不在意地说道︰「陛下做主便是。」顿了下,她追问︰「那些伶人呢?」

「不是死了就是逃了,你放心,他们的目标并非是你,只是将你误以为是赵家人,断然不会找你寻仇,朕必定将他们一个不漏的逮到。」他抿起嘴再道︰「西玄贵族之后,益发地登不上台面了。」同墨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袖,迅速比了个手势。

周文晟眼尖的看到了。「她在比什么?」

同墨立刻朝周文武这方顿首跪着。

徐直代为说明︰「她说,阿玖有罪在身,但不能离开徐府,九行还没有上手,会造成我的麻烦。」她偏头想了下,点头道︰「同墨说得对,陛下,阿玖的罪暂缓吧。」

周文晟温和道︰「都听你的,那就让姜玖戴罪立功吧。」目光移到同墨,问道︰「姓什么?」

只一次,徐直停顿稍久,叹口气道︰「阿玖,你代同墨回答。」

周文晟连眼皮也不眨,嘴角差点要露出有趣的笑来。徐直吩咐得如此理直气壮,分明是连身边人姓什么都搞不清楚,都跟了这么多年,真不知她是天生对人无情还是不问世事?

姜玖毕恭毕敬答道︰「同墨姓乌。」

「乌?我想起来了,京师大姓,乌同墨,朕记得十多年前乌家犯了事,全族入狱,当时乌家有名天生将才叫乌桐生吧?他骑射搏击西玄无人可敌,声名显赫,若然不是他父亲犯了大罪,今日西玄贵族里又岂会拿不出人来……大姑娘,想当年我们鲜衣怒马、意气风发,说是不知天高地厚也不为过,十几年过去了,物是人非,妹妹看见年轻贵族在朝堂上,都深感你我都已经老了……」说到此处,他看着徐直尚且年轻娇嫩的面容,喉头一梗,再也感慨不下去了,只想说一句「这保养良方可否给皇后一份」,最后他还是难以启齿,只得硬生生地转了话︰「这乌同墨是旁支?」

姜玖付身答道︰「是,她嫁给再临,再临因病去世,她无处可去,就一直留在府里。」

周文晟点头,转向徐直,细细看着她苍白的脸色。「你没事就好,头还疼吗?」

「尚能忍受。」

他忧心地直叹息,「我听姜玖说,近年你头痛症犯得次数多了些,是不?你要好好保重自己,你是西玄的荣耀,是朕在这世上为数不多的好友,朕必会穷尽一切让御医想尽胳法治好你的,嗯?」他倾向前,神态十分自然地替她撩过乌黑直发至肩后,距离近到可以闻到徐直身上的燻香。

姜玖微微抬起眼皮,看着床上的人。

白华垂着眼,僵硬地盯着地上浅浅地人影。

同墨的视线则落在周文晟绣着凤凰纹的衣摆下的靴子。

他支付轻轻碰到她唇上伤口,「哪来的?杀手伤的?不像啊。」徐直微微侧开脸,说道︰「陛下,我也是会痛的。」

周文晟像是回过神,身体坐直,笑道︰「没办法,徐直你忍受疼痛的能力异于常人。举例来说,明明头痛到倒要看大夫了,你居然还能面不改色,也就不能怪我以为你唇上这点小伤根本不疼,到底伤哪来的?」他又将话题转回此处。

徐直沉默一会儿,看向白华。「我忘了。怎么来的?」,毕恭毕敬道︰「当时我们跌倒在地,许是那时大姑娘自己咬伤的。」徐直又看向周文晟。

他眉心微拢,又笑。「好了,都过去了,莫怕,往后朕必不会让此种事再发生。」

「陛下登基两个月了,徐直的墓也该继续动工了。」

他闻言,难掩哀伤,「好好,都听你的都听你的。我就不吵你了,好好休息,需要什么药材,尽管差人来要。」走到房门口,他起身,又回头看一眼还是呆头呆脑的徐直,眼底涌出笑意,摇头出去了。

出去前,他听见里头的姜玖说道︰「大姑娘,我去送陛下。」

「嗯。」

周文晟出了门,直往前走去,随行的太监都在十步外的距离,一人迅速地追上,而后安静得走到他的侧后方。

他步履在石砖地上,突然笑出声。「刚清醒的姑娘都是一脸傻呆吗?怎么看起来比平常冷若冰霜的样子可爱许多。」身后的人显然不便评论,也或者根本从头到尾没有看过徐直刚睡醒的样子。

周文晟从来不去管徐直的身边人到底是做什么用的,日常生活所用也好暖被也好,他只要知道徐直身边有人打点就够了。

他看着徐府里的院景,头也不回地说道︰「看,那里端庄大气,贵气逼人,这头奇思妙想处处别生趣味,可惜不适用皇宫,这必是两人共同设计,是一男一女?」

「是。」声音终于在他的侧后方响起。「是再临与同墨。」

「是再临吗?他也去了这么多年了啊,朕倒没有想到他会跟乌家后人在一起。说起来,你们都是贵族之后,若没有家中犯事,或许一开始早就婚配,儿女成群了。对了,再临跟在徐直身边也有几年,他去时徐直必定痛不欲生吧?」

姜玖沉默一会儿,才道︰「大姑娘一切如常,并无沉痛之意。」周文晟停步,转向姜玖,毫不意外地叹息︰「你们这些身边人辛苦了,徐直她……就是一个呆学者,除了她的世界,她谁也不在乎,她让你们心生怨念时,你们也不要太在意。」

「罪民万万不敢心生怨念。」姜玖说着,就要跪下,周文晟立刻扶住他。

他轻斥道︰「姜玖,你这是做什么你!你是西玄贵族之后,什么时候开始膝盖软弱,动不动就下跪?」

姜玖垂头低声说道︰「先皇在姜姓一族犯下滔天大罪后还愿意保住我这最后血脉,姜玖做牛做马都不及还万一了,这一跪又算得了什么?陛下是罪民最该跪着谢恩的人。」

周文晟长叹一声,不再多说什么,只道︰「徐直是西玄的荣耀,不可能事事顾及你们,如果你们有了委屈,尽管多包容她,有事来跟朕提就行了。」

「多谢陛下。」

周文晟转了话亲道︰「听说大姑娘收了个后院人?」

「是的。」姜玖知无不言︰「叫阿武,脾气不太好,大姑娘怕他反扑,所以在牢里的药一直用着,让他无处施力。」

周文晟打量着姜玖,真真认为他是个有眼色的。明明是他跟徐直去牢里,知晓前因后果,仍然明眼人说瞎话,当作自己什么也不知道。也对,在徐直身边做事不够八面玲珑,早被徐直斥走了。

他又问︰「大姑娘待他如何?」

这一次,姜玖不再知无不言,而是有些冲疑,甚至脸上有着尴尬,显然是想起了这个后院人在大姑娘手里被玩弄的悲惨事情。「不甚好。大姑娘……并不是很喜欢此人,所以……下手重了些。」那个鸟骨面具,他半夜想到都毛,真怕哪日徐直把实验对象转向他。

周文晟不发一语,过了片刻道︰「好了,往后他乖顺了,就请大姑娘别再下药了,这药用久了是会废掉一个人的。」顿了下,他又道︰「如今他已众叛亲离,只他一人,又能再做什么怪呢?已经没有人服他……朕也只是找个名目放了他而已,还请大姑娘多多顾他一些。」

「陛下仁德!」

「至于学士馆那些身份不明的人好好盯着。如果对大姑娘无害,放着他们也无所谓,各国探子遍布,难保不是藏身在学士馆中。若然有事,大姑娘没什么心眼可以抵抗……你处理不了就去找金执吾。」

「罪民遵旨。」

他摸了摸嘴,道︰「朕还没见过自己能把嘴咬得这么狠,我都差点以为是外人咬得了。说起来朕常忘了她就是个姑娘家,心底还是软弱的……对了,朕翻过御医抄录大姑娘的头疼记录,近年发作频繁,当真没有缓解?」

「确实益发严重,如今已无法正常入眠,往往天未亮她就已清醒,痛到极致时会呕吐,同墨、白华虽在她身边记录,但大姑娘做事入了迷,会连疼痛都忘记,所以实际次数是比御医所知还要多。」

周文晟闻言一怔,御医呈上来的记录他已觉得徐直这脑子……不太安全了,居然更严重吗?他见姜玖欲言又止,说道︰「有话直说,不可瞒朕。」

「是,在元宝楼时我在赵家贵族那里多待了一会儿,正式听闻大魏有名医来到四方馆。」四方管是西玄使节与商旅暂居之地。

周文晟沉吟片刻道,「说起来,西玄的艺术是比不得大魏的……你没去召来?」

姜玖微微垂着眼,不语。

周文晟深深看他一眼,轻叹道︰「你很好,不过这种事你不必来请示我,大姑娘为西玄做了许多,她让世间最好的人才都在西玄,我怎会阻止呢?改明儿你就去请那位大魏名医,能治好是最好。如果不能……也万万不会怪盗你们去。她的墓会依她所请,将现时集贤殿所有的书都抄录一份送进去,在她……之后,至少她不寂寞。」

「陛下恩德。」

周文晟观察着眼前这名进退有度的俊秀青年,心里遗憾这真是大材小用了。若当年这些老贵族不犯事,又怎会累得子孙成为侍候别人的命?他都不知道是不是庆幸西玄有个徐直,可以在某种程度上保住这些年轻贵族了。

「姜玖,你在徐直身边几年了?」

「七年了。」

「这么久了啊。十年换一个徐直身边人,时间也要到了,你未来有大好岁月,不会一直留在徐直身边的,余下的日子你好好带九行,让他早些上手学会如何侍候徐直,到时候朕会让有才能者入朝堂为西玄尽心……可惜再临意外去世,否则他早如徐直第一个身边人一样官运亨通。」言下之意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