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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下意识把手往背后挪了挪,也不敢对上他的视线,眼神认真严肃规矩地停在他西装的第一颗纽扣上。

“顾先生,没什么好看的……”我说,“小打小闹的舞台剧而已。”

顾持钧除了电影之外,偶尔也会接演话剧,都是有口皆碑,场场爆满。我第一次在他面前产生了某种叫“藏拙”的qíng绪,心理七上八下,担心他看不上这种戏剧的爱好者组成的剧团,即便知道,他肯定不会把这种轻视表现出来。

“拿来。”顾持钧有点不耐。

我再抗拒也抵不过他的一句话。我只好抽了一张海报递了过去。

“《逝者》,改编自乔伊斯的《死者》……”顾持钧念着海报上的字,不满地拧起眉头,“这宣传单是谁做的?”

我讪讪地,“……是我设计的。”

“颜色太暗了,完全不吸引人。”

我赔笑。

他晃了晃宣传单,“多少人看了海报有兴趣?”

“不多……”

他挑眉,并没有因为是我而变得客气。

“这剧定位首先就不对。新年的时候,居然演出这样悲哀的故事,还叫这么个不吉的名字,”顾持钧摇摇头,“怎么会有人愿意去看?”

我一怔。凭心而论,我从来没有想过这层,估计剧团的其他人也没想到。他们醉心於怎么把自己喜欢的戏表现出来,恐怕观众的喜好是不在考虑范围内的。

“但现在修改也来不及了,只能这样了,”顾持钧把海报给了助理,“演员表里没有你的名字?”

“我又不是演员,”我解释,“我只是帮朋友忙的。”

“时间是十二月三十一号,难怪你说那天没空了,是因为这件事?”

我轻轻点头。

“相比这张海报,”他轻轻呼出一口气,似笑非笑看着我,“我想问你另一件事qíng……你不是要准备考试么?怎么还这么有时间帮朋友?”

我的脸一僵。一下子被顾持钧戳到软肋的感觉并不好受,不,简直可以谈得上难受了。但脸上还扭曲地笑了一下。

“那个……他们人手不足……”

“这么帮忙的话,你和那个朋友关系不错了?”

“是啊,他人很好。”

顾持钧接过我的话。

“什么朋友?是他?”

顾持钧目光扫向广场中央,停住不动。我顺着他的视线回过头,瞧到了拿着一叠海报,正在跟两个年轻女孩jiāo谈的沈钦言。两个女孩就像鸽子一样笑着,沈钦言则一本正经地为两人介绍什么,看起来很和谐。

“嗯……”我点头承认,“他和几个同好组成的一个小剧团,缺人手,我就来帮忙了。”

顾持钧盯着我的脸,微微一扬下颚,示意我后退一步。他随即推开车门,下车站在我的面前,顺手抽出了上衣口袋的洁白领巾,为我抆去我额角的汗水。丝质的手帕和皮肤相贴,清凉慡利。

慡利是慡利了,但顾持钧在这么热闹的广场为我抆汗,这事儿,让我压力非常大。更何况他为我抆拭汗的动作实在缓慢细致,完全就是慢镜头回放。如果不是因为他是顾持钧的话,我一定会认为这个给我抆汗的人极其宠爱我。

他缓缓开口,“我很多次都觉得,你实在太热心了。不论是博物馆的志愿者,还是帮人补习,或者散发宣传海报。”

我听不懂他的意思。热心并不是一个缺点,怎么他说得这么不赞成?

他抆gān我的头上的汗,把手绢放到我的手里,“你留着。”

我看着手里洁白的,被我的汗微微濡湿的手绢,有点愣神。领巾作为礼服不可缺少的装饰,我拿着好像不对,但不拿也不好。

“顾先生,我会洗gān净还给你的。”

“好,”他表示同意,抬起视线,饶有兴趣地看着广场上的沈钦言,“你那个朋友,喜欢演戏吗?”

“是……他是主演。”

“主演呢,”他短暂地眯了眼睛,笑得高深莫测,“我可以跟他聊聊。”

我有一种微妙的预感,让沈钦言见到顾持钧绝对绝对不是个好主意。具体哪里不对头,我也说不上来。

“啊,别,”我一着急,拉住他的手,半真半假地胡编乱造,“他比我还粉丝你,如果让他看到你,恐怕你根本就走不了,顾先生你还有事吧。”

章时宇真是我的大救星,他在车厢里轻咳了一声,提示xing的开口,“时间的确很紧张。”

顾持钧不语,就着我握住他手的一瞬间,反握住我的手心。指尖摩挲着手心,有点痒。我低头,全神贯注地一根根扳开他的手指。他用力不大,等我完全扳开手指后,不作声地扫我一眼,重新上了车。车窗飞快摇上,把他挡在了我的视线之外,又迅速载着他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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