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第四章 路险难兮独后来(2 / 2)

云桑满面羞红,低头站在门角,一言不发。阿珩乐得大笑,一瞥眼,隔着虚掩的门扉,看到门外的泣女立在阴影中,直勾勾地盯着云桑,眼神似嫉似悲,十分复杂。察觉到阿珩看到了她,她忙强笑着行礼,把门拉紧。

阿珩本就如诺奈所说,精通诗词歌赋、养花弄草,与俊帝兴趣相投,又刻意存了讨好之心,不到一个月,俊帝就对阿珩比对女儿还呵护宠爱。

一日,阿珩借着欣赏一幅鸳鸯蝴蝶图,向俊帝婉转地表明了诺奈和云桑的情意,讲述了他们因为身份差异的苦恋,求俊帝成全。俊帝听到男有情、女有意,不但不以为忤,反而大笑着准许了她们的婚事。

阿珩向俊帝叩谢,俊帝笑道:「天公都喜欢让鸳鸯成对,蝴蝶双栖,我虽不敢自比天公,可也乐意见到天下有情人都成眷属。如果人人都欢乐幸福,世间自然也就没有那么多纷争。」

阿珩突然心中有了不安,她帮着找好毒害这般温柔多情的俊帝,真的对吗?可如果不帮,如今已被逼到悬崖边上的少昊发动兵变的话,只怕要血流成河,屍横遍野。啊很只能告诉自己少昊也不想伤害俊帝,强压下了心中的不安。

阿珩回府后,立即写信告诉诺奈和云桑这个好消息。按照少昊的「绝密计画」,诺奈被派去边疆,镇守在羲和部,一则牵制白虎部,二则以防国内巨变时,引得他国侵犯,所以诺奈和云桑都不在都城中。

在信末,阿珩想了一会儿,又加了一小段话。泣女与诺奈朝夕相处两百年,只怕对诺奈早已生情,并不是担心她会对云桑不利,而是这样的情势之下,对两个女子都不好,希望诺奈留心此事,妥善处理。

诺奈的回信让阿珩很宽慰,既是为了云桑,也是回报泣女两百年来的忠心,他会在大婚前安排好泣女的去处。他打算认泣女为妹,给泣女选一个优秀的夫婿,如果泣女暂时不想出嫁,那么他会送泣女去和母亲作伴,直到她找到心仪的二郎。

诺奈和云桑的婚事正式公布,虽然云桑下嫁诺奈出人意料,可在俊帝和炎帝两位帝王的同意下,一切也变得名正言顺。

诺奈亲去神农山,与炎帝定下了婚期,打算来年春天,百花盛开时,就来迎娶云桑。

岁末时,俊帝病倒,再难处理朝事,只得把政事委托诶宴龙代理,朝臣们都以为找到了主心骨。可在辞旧迎新的朝宴上,俊帝却又说思儿心切,召回了被贬谪到海之尽头去看守汤谷的少昊。

少昊回到五神山的当日,俊帝就召见了他,对他殷殷叮嘱,父子两人说了一下午的话。

朝臣们看得十分糊涂,不知道俊帝究竟是什么心思。其实,这一切不过出於一个帝王的猜忌心。俊帝是很喜欢宴龙,想在死后传位於宴龙,可如今他只是病了,不是要死了,当他不得不把一切朝事交给宴龙处理时,又开始担心宴龙会不会借机把他架空,於是召回了和宴龙不合的少昊,让少昊牵制宴龙。

可是,他的两个儿子早已经不是牙牙学语的小孩子,都不肯做棋子,任凭他摆布。

宴龙在俊后的支持下,抓住这个机会,全力发展自己的势力,尽力替换着朝堂内的官员。

少昊则好像因为离开五神山太久,已经和朝中官员陌生、不知道该怎么办,什么动静都没有。

三个多月后,春风吹遍了江南大地,正是高辛最美丽的季节,到处烟雨蒙蒙,鲜花芳美,莺啼燕舞。

俊帝收到一株进攻的美人桃,实在是欢喜,就像是小孩子得了心爱的玩意忍不住要和小伙伴们炫耀,立即打发侍者去叫了阿珩进宫,指着庭院中的桃花让阿珩看。

阿珩不确定地说:「这是复瓣桃花,花色又作粉红色,可是碧桃?」

俊帝大笑,依着白底宝蓝纹绫软枕,娓娓道来:「你只看到它是稀罕的复瓣,又恰好是粉色,就判断它是蟠桃,大错特错。复瓣桃花虽然罕见,可也分了十来种,花色有白色、红色、红白相间、白地红点与粉红诸色,花朵大小也各异,根据颜色不同,花型不同,有鸳鸯桃、寿星桃、日月桃、瑞仙桃、美人桃……」

俊帝正说得高兴,少昊缓步而进,俊帝意外地笑着:「怎么没有通传,你就进来了?既然来了,就一起看看这株稀罕的桃树。」

少昊跪下磕头,将一份奏章呈给俊帝,里面罗列着宴龙这段日子以来的所作所为,最为严重的他竟然替换了掖守宫廷的侍卫,这是历来帝王大忌。

俊帝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大怒着高声呼喝,想命侍从立即去传召宴龙,可叫了半晌,仍然没有一个侍从进来。

俊帝察觉部队,怒盯着少昊,「侍卫呢?你想干什么?」

少昊奏道:「儿臣已经遵照父王的吩咐,代父王拟好旨意。宴龙勾结俊后意图不轨,共有罪证一百一十条,铁证如山,父王已经决定幽禁宴龙,废除俊后。」

俊帝面色煞白,目光犹如刀刃,「我的决定?」

「是的,父王的决定!」少昊平静地回答,眉目坚毅,俊帝眼内刀刃的锋芒全碎裂在了少昊的巍峨山势前。

俊帝不甘心地怒叫,可是不管他声音多大,都没有一个侍卫进来。俊帝明白了,少昊已经控制了整座宫殿。

他盯着少昊,少昊沉默地看着他。

一室沉寂,静得似乎能听到每个人内心挣扎的喘息声。

良久后,俊帝的目光慢慢地从少昊身上移向阿珩,阿珩不敢与他对视,低下了头,俊帝轻声问:「你可知道?」

阿珩不能回答,少昊代她答道:「她不知道。」

俊帝点点头,竟然笑了,「那就好,不算辜负了这一树桃花。」

少昊把空白的帛文放在俊帝面前,「请父王下旨。」

俊帝提起笔,一挥而就,宣布废除俊后,幽禁宴龙。

俊帝写完,连笔带帛文砸到少昊脸上,「拿去吧!」

笔上的墨汁还未干,甩得少昊脸上身上都是墨痕,少昊默默地抆干净脸上的墨汁,一声不吭地捡起帛文,递给了守在帘外的将军。

一队侍卫走了进来,都是陌生的面孔。

少昊对俊帝说:「为了让父王更好的休养,请父王移居琪园。」

俊帝气得身子都在颤抖,「你就这么迫不及待?」

少昊面容冰冷,没有一丝笑意,躬身道:「儿臣恭请父王移驾。」

俊帝悲怒攻心,却清楚大势已去,他深吸了几口气,无奈地说:「走吧!」

侍卫们上前,把俊帝抬放到坐榻上。俊帝闭着眼睛,不言不动。

在上百名侍卫的「保护」下,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向着五神山最东边的渐洲峰飞去,因为它在最东面,必须要经过五神山的前四峰才能和内陆往来消息,所以历代帝王多把与自己不和的太后或兄弟安置於此,算是变相的幽禁。

少昊站在殿外,目送着一堆人消失在了天际。

回头时,阿珩静站在桃花树下,人面桃花两相映,可阿珩的眼神却是冷冰冰的。

阿珩问:「这株桃树是你派人进献给父王的吧?你知道他若得了珍品,一定会忍不住找我品赏。」她知道少昊冲早会动手,可没想到的是今日,更没想到他会利用自己分散俊帝的注意。

少昊沉默无语,面沉若水。

阿珩惨笑着摇摇头,「父王还没告诉我这株桃树叫什么名字。」转身出了宫殿。

衣裙簌簌,不一会儿,身影就消失在了曲阑深处。

少昊默默地看着一树桃花,灼灼明媚。

女子的哭泣叫喊声不停地传来,那是将士们在移迁父王的后宫。

因为俊帝喜好管弦歌舞后宫女子都能歌善舞,不管何时走过,总能听到隐约的丝竹声和少女歌声。殿内又处处都是精心侍弄的奇花异草,有风时香飘满殿,无风也是暗香浮动。不管何人走过这座雕栏玉砌的宫殿,都会目眩神迷,以至於来过承恩宫的神农国王子一直无法忘记这座风流旖旎的宫殿,怂恿着当年的七世炎帝攻打高辛国。

从清晨开始,旧的宫人杀的杀,关的关,十去七八。现在又把最后一批近臣宫妃或处死或幽禁,如今整座宫殿除了持着刀戈的士兵,再没有几个人影。

整座宫殿,沉寂空旷,开始变得截然不同。

安晋和安容走了进来,他们两兄弟出自少昊的母族青龙部,和少昊是表亲,是少昊的心腹之臣。

将军安晋龙腾虎步,有着军人特有的矫健和霸气,大声奏道:「殿下,后宫的所有妃嫔凡没有子女者已经全部被遣出承恩宫,移居到五神山下的僻香居。」

安容五官俊俏,身材颀长,说起话来,不紧不慢,「经过我的仔细筛选,留下的宫人都很可信。要不要赶在殿下入住前再选一批宫人?」

少昊说:「不必了,就我和王子妃起居,余下的宫人加上承华殿的旧人足够用了。」

安晋摩拳抆掌地说:「可不是嘛!以前是一个女人就要十几个人伺候,如今把那些女人全赶走了,当然不需要那么多奴婢了有选奴婢的时间还不如赶紧想想怎么打仗。」

安容拉了拉哥哥,对少昊进言:「现在的确是只有殿下和王子妃,可殿下登基后,很快就要再立妃嫔,服侍各个王妃的婢女总是要的。」

安晋瞪眼,「选什么妃嫔?我警告你,你小子可别做奸臣,教殿下沉溺女色,学坏了!」

安容哭笑不得,「历代俊帝都要从四部中挑选女子册封妃嫔,大哥真以为是四部女子格外美丽吗?殿下登基之后,既要消灭敌人,更要对有功的臣子论功行赏,咱们青龙部自然没什么,可羲和部对殿下的忠心不需要回报吗?最好的回报是什么?不就是选择羲和部的女子入宫,让未来的皇子拥有羲和部的血脉吗?常曦部难以拉拢,白虎部却不是非要和宴龙、中容他们结盟,如果殿下肯从白虎部选妃,只怕一个女子顶过无数计谋。」

安晋听得头疼,摆摆手,向少昊行礼告退,「你们慢慢商量吧,打仗时别落下我就行。」

安容看安晋走了,笑着问:「殿下要我留意四部的女子吗?虽然身份血统第一,可容貌性子也不能委屈了殿下。」

少昊凝视着阿珩消失的方向,一直不说话,半晌后说:「不用了。」

安容神色大变,「殿下,虽然我们暂时成功了,可是宴龙好中容他们的势力不能低估,要想帝位稳固,必须……」

「我说了不用!」

安容心中一凛,眼前的人不再是少昊了,而是高辛今后的帝王,忙跪下:「臣明白。」

少昊弯身,双手扶起他,「表弟,我知道你是一心为我好,只是……这事以后再说吧,我不相信我少昊一定要靠女人才能收服这江山!」

安容听到他的称呼,心中安稳下来,行礼告退,「琪园那边,殿下还有什么要叮嘱的吗?」

少昊沉默了半晌,指了指桃树,「把这株桃树小心掘出,送到琪园。」

安容应了声是,踌躇着想说什么,却又忍了下去。

当日夜里,大荒的最东边,了无人烟的汤谷。

青阳脚踏重明鸟,乘夜而至。

扶桑树下,无数个空酒坛子,少昊已经烂醉。

青阳一语不发,依树而坐,拍开一坛酒的封泥,仰头灌下。

少昊笑着问:「你怎么不恭喜我?今日我碰到的每一个人都在恭喜我!」

青阳淡淡问:「恭喜你什么?恭喜你要弑父杀弟吗?」

少昊哈哈大笑,笑得前仰后合,半晌后醉笑着说:「我可以控制住情势的发展,还不至於那么波澜壮阔、精彩绝伦。」

青阳默不作声,有的路一旦踏上,就不能回头,只能一条路走到黑,不是自己想控制就能控制。

少昊把一瓶药扔给青阳,青阳问:「什么东西?」

少昊醉态可掬地说:「让你父王生病的东西,病到他不能处理朝事。」

青阳悚然变色,少昊笑着说:「谁都查不出来!」

青阳失声惊问:「难道你父王不是真生病?我以为你只是抓住了一个天赐之机。」

少昊大笑,「青阳小弟,我以为你已经心硬如铁了,没想到还这么天真!哪里有什么老田赐予的机会?只有自己去创造的机会!两千多年,我等两千多年,等到了什么?黄帝是什么样的性子,你很清楚,你想等到什么?你以为自己又能等到什么?指月殿的彤鱼氏是会饶恕你,还是会饶恕嫘祖?」

青阳握着药瓶的手,青筋直跳。

少昊说:「这药只有这一份了,你可要用到刀刃上。」

「药从哪里来的?你不怕泄密吗?」

「嘘!」少昊食指放在唇上,醉笑道,「我不告诉你!我和配药的人说一份给父王,一份给宴龙,她以为这份药给了宴龙,什么都不知道。」

青阳把药收了起来,少昊笑着举起酒坛,「来!庆祝你我先并肩作战,再生死对博!」

青阳举起酒坛,和少昊用力一撞,酒坛碎裂,溅得两人全身都是酒。

「好酒!」少昊大笑着,身子一软,向后跌去,跌在一地酒坛中。

青阳站起,召唤重明鸟,准备离去。

少昊喃喃说:「等你登基为黄帝,我们逐鹿天下。青阳,我若死在你手里,你就把我的屍骨葬在酒坛中,你若死在我手里,我就把你……」他醉眼迷离地想了想,「我就把你的骨头做成我的王座,每天上朝时都坐,天天坐,日日坐,一直坐到我死。」

青阳的一张冷脸都笑了起来,好笑地问:「为什么?恨我和你争天下吗?」

好好笑嘻嘻地挥着手,「这样,我就给你报仇了!让坐在上面的那个人不敢稍忘,日日寝食难安!」

青阳笑着一愣,继而就再笑不出来,心中全是难掩的萧瑟惆怅,清啸一声,重明鸟冲天而起,消失在了云霄中。

俊帝宣旨昭告天下,因为自己重病在身,难以再治理国家,所以特逊位於德才兼备、仁孝恭谦的大王子少昊。

少昊在推辞了几番后,正式登基,入住五神山承恩宫,成为八世俊帝,轩辕妭获封王妃。众人猜测着既然他们夫妻恩爱,少昊却没有直接封轩辕妭为后,应该是因为轩辕妭身体太弱,几百年来一直无所出。

为了庆贺少昊登基,在承恩宫前殿举行百官大宴。

轩辕妭略坐了一会儿,就借口累了告退,反正她已经缠绵病榻两百多年,大家都习以为常。

行到寝宫,轩辕妭的精神才真正懈了,将侍女都屏退,正在换衣服,一个人从后面扣向她的腰,她立即侧身,下了重手。

「是我!」

她的力量散了,身子被蚩尤拉进怀里,什么都没说,先是一个绵长激烈的吻。

蚩尤笑问:「怎么下这么狠的手?」

阿珩靠在他怀里,疲惫地说:「宴龙虽然被幽禁了,但中容他们还在外面,这段日子,一直有传闻说会刺杀少昊,我精神一直绷着。」

蚩尤道:「我若是少昊,直接把那二十几个兄弟全关起来,能留的就留,不能留的就杀,何必给自己添麻烦?」

阿珩微笑着说:「因为你不在乎天下人是否叫你魔头,可少昊在乎,他想要做一个好帝王。夺取天下可以靠杀戮,但想要治理好天下还是必须要靠仁孝礼仪,再说了,杀孽造得太多总是不对。对了,你怎么突然来了?」

蚩尤把阿珩的头按在自己的心口,铿锵有力的心跳声传入阿珩耳中,「听到它的声音了吗?它说想你了。你呢?有没有想过我?」

阿珩不说话,勾着蚩尤的脖子,把他的头拉下,在他的脸颊上轻轻亲了一下。

蚩尤眉开眼笑,拖着阿珩,向窗口走去,「我要带你去一个地方。」

两人刚跃出窗户,少昊走了进来,笑着叫:「阿珩,阿珩。」

阿珩立即用力一推蚩尤,蚩尤贴着窗户边的墙站住了。

从屋内看过来,只能看到站在窗户外的阿珩。

「你怎么过来了?宴会结束了吗?」

少昊的笑意从眼里褪到嘴边,「还没有,我是借口更衣偷偷溜出来的。」

「有事情吗?」

「没什么,就是随便来看一眼,你刚搬进来,一切可习惯?」

「比承华殿舒服,以前走到哪里都是一群宫女侍卫跟着,如今自在多了,谢谢你。」

少昊含笑道:「那帮大臣们都担心服侍我们的人不够用,他们哪里知道我们真是被『服侍』怕了,身边的越少越好!」

蚩尤不耐烦地扯阿珩的袖子,阿珩问:「你还有事吗?」

「没了,你休息吧。」少昊提步离去。

出了殿门,走了一会儿,他忽地停住脚步,抬头看向天空,虽然那天上好似什么都没有。

宽大的袍袖中掩着一壶酒,那是南边一个海岛上的人专为今日的宴席进贡的,用椰子酿造,总共就两壶,他喝了一口,觉得滋味很是特别,与以前喝过的酒都不同,趁着大家没注意,偷偷替换了一壶出来,想拿给阿珩喝。

他反身走了回去,侍女们都在廊下打瞌睡。

他轻轻走入寝殿,已经人去屋空。

窗户依旧大开着,风吹得纱帘布幔簌簌而动。

他将手中的椰壳酒壶放到了阿珩的榻头,走过去把窗户仔细关好,又走出了殿门。

逍遥飞了两个时辰后,落在神农山,蚩尤牵着阿珩跃下。

阿珩遥望着小月顶,只觉恍惚,很多事情仍历历在目,似乎昨日才刚辞别了炎帝,可实际上,炎帝的屍骨只怕都已化尽。

「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蚩尤指了指对面安的山谷,阿珩凝神看了一眼,才发觉影影绰绰都是人。

「祝融今日夜里出关,你看到的是祝融的亲随,后土和共工的人应该都躲在暗处保护。」

「你想做什么?」

「不是我想做什么,而是你想做什么。」

「嗯?」

蚩尤从后面抱住阿珩,头搭在她的肩头,「你要祝融死吗?」

「不必了。」阿珩转过身子,抓着蚩尤的胳膊,「不要把那些高门大族逼得太狠,他们虽然没落了,但他们毕竟在神农族有几万年的根基,你只看到地上已经枯萎的枝叶,可地下的根究竟埋得有多深,你根本不知道。」

「要么做,要么不做,斩草就要除根!」

阿珩还想再劝,转念一想,有榆罔在,倒不必过虑,炎帝当年早考虑到了蚩尤的凶残,所以才特意用榆罔的温厚来消解蚩尤的戾气。

蚩犹带着阿珩又上了逍遥的背,朝九黎飞去,「既然你不想杀祝融,我们就去九黎,挖一坛米朵为你酿的酒嘎喝。」

突然,光华大作,道道红光弥漫了天地。

阿珩和蚩尤不约而同地回头,绵延千里的神农山全部被红光笼罩,就好似二十八座山峰全化作了火炉。

阿珩惊讶地看着,喃喃说:「也许祝融现在才配叫火神。」

蚩尤也很意外於祝融的神力,不过,他从来不知道担忧为何物,满不在乎地笑了笑,把阿珩的脸扳过来,「喂,良宵苦短,从现在开始,你的眼里心里只能有我。」

阿珩凝视着他,不禁笑了。也许从一开始,她爱的就是他的这份不羁狂妄,管它是天塌,还是地陷,都不在乎。

漫天红光,震惊了整个大荒,可在他眼中,只有她,而她的眼中,也只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