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页(1 / 2)

马车驱到宫门前的阶墀之前,进不去了,停下。姜含元抬手,自己稍稍扶着车壁,还没来得及站起身,车门已被人打开,他出现在了眼前,伸手过来扶她,握住她那只手心里也还裹着伤的手,轻轻牵了下她,随即,众目睽睽里,在周遭各种或错愕或惊奇的或艳羡的目光里,只见摄政王顺势将王妃整个人抱下了马车,抱着入内,身后跟着张宝等一大串的人,最后径直入了前些天王妃住的寝殿。

一番忙碌安置过后,室内终於只剩下二人。姜含元靠坐在榻,他亲手往一只炉里调弄熏香,试着香浓,助眠的一股郁金香的气息随着火炙,缓缓从炉身的镂口里喷吐出来,游走,散布在了寝殿的每一处角落。

“前几日路上你应当也没休息好,今夜好好休息,明日便回王府,如何?”

他边说,边走了过来,竟亲自蹲下,伸手,应是要替她除鞋。

姜含元缩脚,避开他手,“明日回去,本就是我的想法。照殿下安排的便是……”

出过这样的意外,莫说是他不敢再放自己一个人在此,便是她自己,也没那个大脸了。悉数照他说的做就是。算着时日,三月之期,头月也将将就要过了。

“跟前也无人了,殿下不必如此。”她略一冲疑,接着,终於还是说出了这一句话。

他停了手,抬眉看向她,目光瞬间仿佛带了一丝锐芒,“你是看不起我?时时刻刻拿捏作态,便如脸上覆有假面?”语气竟隐隐有咄咄逼人之势。

姜含元一怔,实在没想到因自己那一句话,他竟被冒犯至此地步,忙道,“你莫误会,我岂敢看不起殿下,更不敢冒犯。以殿下之位,一言一行,岂能由心,更不是我能妄论是非的。我方才的意思,只是……”

她本就是口拙少言之人,顿住了,一时竟有些不知该如何去讲。

他再看她片刻,忽然展颜一笑,目光中的那一抹尖锐锋芒消失,重归温和,也没起身,只顺势坐到了她脚旁一张搁脚的地墩之上,背靠於榻沿,一腿弓膝,膝上松松搁了他方才要替她脱鞋的那只手,另腿则尽情地展直出去,状若小憩。

他沉静了下去,姜含元也就不再开口,便如此,她高坐於榻沿,他矮傍着她腿。香炉的镂口里,不绝地静静吐着缕缕淡烟。

片刻后,她忽然听他说,“我少年之时,常常出宫外游,曾在一间伎坊观看几名假面贱优以吞吐火技狎客。他们的面具,有笑,也有鬼怖,浓墨重彩,栩栩如生。不知为何,那日一名笑脸贱优吐火失误,竟烧到了他对面之人,火团迅速布满全身,后来虽被扑灭,但那人也是烧得面目全非,惨不忍睹。那二人平日关系应当亲厚。我看见那肇事人扑到了伙伴身边,痛哭不已,然他却忘摘假面。他一边笑脸,一边悲泣不停,情状之诡异,难以形容。我本常去那里消遣,那回之后,我便一次也没再去过了……”

他微微仰面,对上姜含元俯视下来的目光,一笑,笑意里似带了几分自嘲,“方才你说得也是。假面久了,人便习以为常,容易分不清是真或是假。如我少年时见的那名笑脸贱优,悲泣之时,也忘记摘下笑面。”

“殿下在我面前,不必有任何违心勉强之举。”姜含元终於说出了方才她想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