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2 / 2)

这里有个漏洞,便是那吏部考核虽名义上是三年一次的,但实际上每年都会有小规模的考核。

那是因为不一定要等到三年任期结束,每年总会有官员在任期咽气,或者倒霉一些的,在赴任过程中就没了,还有就是被革职罢官的等等,九州大地这么多官职,总归会各种意外发生的。

也因此,就有人长期滞留在南陵郡,希望碰碰运气。

至於礼部那头,则是为了教导这些新晋官员的礼仪,礼部考核不算难,只要不是故意搞事,就没有通不过这个说法。但这一项却也是必须的,短则半个月,长则一个月,据说曾经还真有那等学不会礼节的,足足学了一年半才过关。

窝头因为已经被定下了去处,且还是直接入宫去御学里,也因此,没过几日就有宫人来通知,让他去礼部学习各种礼节。

给出的时间是四月二十,那头的意思是,最好五月初一就正式赴任,也就是说,满打满算也就不足十天的培训时间。

但问题不大,哪怕御学本身是在宫中,但其实男子的礼仪还是很好学的,不比那些秀女难。当然,最重要的也不是礼仪本身的难度,而是好看程度。要知道,秀女学习宫廷礼仪,不单单要求是动作准确,关键是美观,这才人为的增加了很多难度。

趁着还不到礼部要求的时间,窝头赶紧约上闵同进士等人,一起在酒楼里吃了个痛快。

这一次,不光是闵同进士的两位好友赴宴了,在试探过窝头的态度后,另两位同乡也过来了。

当初,从济康郡出发的时候,除却老魏家这边的人之外,同行的还有六人。

即当时还是举人的闵同进士,同是省学的学生但跟窝头不算亲近的两位举人,以及陶举人和他的两位好友。

一起赴宴的两位同乡,就是陶举人的两个朋友。

说是朋友,其实真不一定特别亲近的,因为很少有感情极好又同时考上举人这般凑巧的事情发生。也因此,只能算是平常有些往来,又因为从济康郡来到南陵郡这一路上,没少一起谈天论地,这才有了些交情。

但这些跟窝头的关系不大,哪怕一路上偶尔也有跟他们聊天,但多半时候他还是跟家里人在一起的。

就算到了南陵郡以后,窝头跟那些举人相处的时间也很少,尤其等后来,杨冬燕成了永平郡王的干娘,魏家还搬了家,互相之间的来往也就更少了。

可要怎么说呢?

是没什么交情,但也没仇怨,对吧?

也许对杨冬燕而言,南陵郡更像是她的家乡。但窝头是不同的,他在济康郡生活了十三年,这些人确确实实都是他的老乡。如今,他们都漂泊在外头,没的因为个别人的行为迁怒到别人身上。

窝头本人没打算因为陶举人的作为迁怒别人,再加上从中又有闵同进士帮着说合,几人总算是有了机会坐下来吃饭聊天。

倒也谈不上一笑泯恩仇,只当是践行酒,因为不日他们就要启程了。

到目前为止,窝头的去处是已经定下来了,但闵同进士并没有。不过,因为律法上有规定,为官者是不得去户籍所在地任职的,当然学官除外。

可一般来说,举人谋官不容易,但同进士还是比较容易的,顶多也就是安排的州县不大好。

吏部考核还未开始,即便开始了,出结果也没那么快,能在六月之前搞定就已经算是很不错了。闵同进士不可能让他的好友等那么久,因此先写了信,托人带回去给他家人好友。又因他家里已经没什么人了,一封给他已嫁的妹子,一封给族里的族长,还有一封则是给他的好友廖秀才的。

廖秀才就是窝头的跛脚先生。

不过窝头却没托人送信过去,因为他爹和二叔要回一趟济康郡。

这是杨冬燕的安排,先前她本人是笃定了要留在南陵郡的,可魏家其他人又不是那么想的。依着他们的想法,首先窝头不一定能通过会试,其次就算考上了也不一定能留在南陵郡。

也因此,大家都是做了两手准备的。

一方面是带了不少钱财来到南陵郡,但另一方面济康郡那边也没彻底丢开手。就是想着万一要回去呢?故土难离对很多人来说,真不是随随便便的一句话。

哪怕真的一切顺利,窝头考上了也如愿的留在了南陵郡,魏大牛想的也是要回老家一趟,不为旁的,总该好生祭祖一番吧?

甭管怎么说,身为家中长子的他,都不可能彻底丢下祖宗不管的。

於是,杨冬燕就成全了他,让他和二牛,再带上萝卜和土豆,一道儿回一趟济康郡。把那些曾经拖拖拉拉没处理完毕的事情都给处理了,想摆酒就摆酒,想请客就请客,怎样都成。

再么就是回老家祭祖了,还可以多置办一些田地,让老叔那边帮着操持着,无论是作为族中祭田还是学田都可以。

当然,最要紧的就是帮窝头谢恩师。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窝头是不可能挪出几个月的时间就为了往老家跑一趟的。搞不好他未来七八年都不一定有空,因为就杨冬燕的推测来看,圣上应该是打算趁机磨磨窝头的性子,等过个六年甚至九年,再委以重任都是极有可能的。

年轻是个好事儿,但太年轻就不一定了。

儿子没空,那就只能让老子上了。

杨冬燕拿了不少钱给大牛,让他一次性安排好,还叮嘱了他,甭管是族里头或者亲戚家里,有孩子愿意跟出来闯荡的,尽管收下来。

一家好不一定就是好,在这年头想要安稳过日子,还是得要守望相助。

这一点,杨冬燕上辈子就做得很好,她的族亲有很多当时看着就很不像样,这也是没办法,极北地方的泥腿子,指望他们一下子就融入到南陵郡的顶尖勳贵人家,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但也就是最初那一代了,等到了第二代、第三代,如今瞧着就好很多了。

又因为圣上多少还是会忌讳四大异姓郡王的,像刘侾他爹他亲哥,都是因为出身缘故,这辈子都不可能放外任了。但圣上忌讳也是有范围的,他不会对永平王府的亲戚有所顾忌,因此很多族亲的后辈都通过科举走上了仕途,在九州大地各处任职。

诚然,每个家族里都有那种极品亲戚,但其实到了后期,那些极品是翻不起浪来的。就好似杨冬燕这辈子的大姑子魏阿荠,以前是上赶着跑来占便宜的,多砍一颗大白菜都高兴的那种,但如今却是怎么也不敢凑上前来了。

杨冬燕的意思是,能帮就帮,能带就带。

当然,一切都要看个人的意愿,假如真觉得如今岁月静好,就盼着一辈子待在老家种田过日子,那千万不要逼迫他们,就让他们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吩咐这些话的时候,杨冬燕没刻意避着人,反正窝头是听了个全场。

窝头也很赞同这个说法,他还叮嘱了他爹问一问当初请去庄子上族学里的那位先生,看有没有好苗子,完全可以带过来教。

杨冬燕就觉得吧,孩子们真惨。

……

聚仙阁里,窝头跟几个老乡吃着聊着倒也乐呵,因为相当於是践行宴了,谁也不会说那些个丧气话,互相鼓劲儿打气,还约好了三年后再见。

窝头觉得三年后他肯定还在南陵郡,因此就将自家地址给了他们,到了下届会试时,大可以直接上门找他。

闵同进士就不一定了,不过也没啥的,等他定下来去处后,肯定会跟窝头说的,如果正好有人回家乡去,托人捎带一封信也不是什么难事儿。

等酒足饭饱,忽的有人面色冲疑的提了一桩事儿……

开口说的就是陶举人一事。

说这话的还不是陶举人的两个朋友,而曾经跟窝头在省学进学的一个举人。

他很冲疑的,看得出来是犹豫了很久,但眼瞅着就快吃完了,下次见面起码也是三年以后了,到底还是说了出来。

“不说出来就仿佛是心结一般,我先给魏进士赔个不是。”

窝头其实反而不太在意,因为在整个事情里,他一点儿亏也没吃。相反,根据杨冬燕事后给他的分析来看,就因为陶举人搞的那些事儿,反而让他在圣上跟前得了眼,很有可能就因为这个缘故,圣上才特地取中了他,不然他就是三榜同进士,得放外任了。

“想说便说吧,其实我也挺好奇的,他怎会这般冲动……我是说撕毁皇榜一事。”

在会试结束时,因为一时冲动举报一事,窝头反而可以理解。因为会试考题的难度太高了,很多人都心态崩了,有些是直接发作出来,然后就被“请”离了会试考场。这种没啥的,每次乡试、会试都会有中途离场的,朝廷不介意这个,也不会对此有任何形式的惩罚。

还有一些人,倒是没在会试考场上发作,却会在离开考场之后,或是喝个酩酊大醉,或是直接跑去秦楼楚馆发泄,再不济还能去郊外跑马等等。举人也不全都是文弱书生,也有些人是擅长骑射的。

反正什么情况都有的,往年也不是没有考完之后跑去喝酒,醉倒以后砸了人家酒肆的。

所以,窝头能理解陶举人举报他一事,但他无法理解的是,这都放榜了,中间隔了大半个月啊!怎么着这个心情也该平静了吧?

就是有毛病。

这时,闵同进士接口道:“是不是因为看到了我和魏进士同在皇榜之上?单看撕毁的那个位置,我最初是怀疑他针对魏进士的。”

俩人隔了十几个名字,再说陶举人当时是站在皇榜前,猛的伸手撕毁的,从皇榜的后半段从右往左撕的,而闵同进士却是在最末……

那举人听了这话,先喝了一口酒,随即才苦笑道:“还真不是。”

“不是针对魏进士?”

“我不知道他看没看到过魏进士同闵兄你的名讳,但据我猜测,他会突然发狂,应该是因为他……他看到了自己的名讳。”

“什么?!”

“你再说一遍?!”

“难不成陶文也榜上有名?!”

一时间,这边惊呼连连。

得亏这会儿其实已经过了饭点了,周遭也没太多人。店小二倒是察觉到了那头的动静,谨慎的听了一会儿,见不像是酒后闹事的,就撂开手不管了。

片刻光景,几人就镇定下来了。

所谓的镇定,倒不是说真的心情平静了,而是纷纷陷入了沉思之中。

先前众人都觉得陶举人实在是太过於冲动了,哪怕嘴上没说,但却没少在心里嘀咕,背地里骂他脑子有坑的都不在少数。

而如今,就感觉所缺的最关键的一环补上了,他们终於明白了,为什么陶举人会在考完大半个月后,面对皇榜猛的就发狂了。

这次真不是因为嫉妒,而是……

“我最初也没发现,那会儿光顾着找自己的名讳,没找到就忍不住心里阵阵失落。本来,我也不会再往那头去的,可这不是听闵兄说,他的名讳也被撕掉了,言语之中很是有些可惜。正好后来,闵兄搬去了魏家小住,我们一直就住在贡院附近的客栈里,闲来无事就到处乱逛。正好那次,看到新的皇榜贴出来了,就想帮闵兄瞧一瞧,瞧了闵兄的名讳,也就不差再看看魏进士的,谁知就那么凑巧,在魏进士的名字隔了两个的位置上,瞧见了陶文陶举人的名讳。”

其实,假如当时窝头也去贡院门口看了皇榜,挨得如此之近的两个名字,他还是有很大概率发现的。

偏生他本人当时随着杨冬燕等家里人一起去了永平王府赴宴,是管家代为查看的。

管家也是看到了他的名字,正好碰上了来看榜的闵同进士,让后者也帮着看了看。但指着一个名讳让人看,跟一排排看下来的区别还是很大的。

阴差阳错之下,谁也没意识到陶举人也考上了。

本来,若没有后来撕毁皇榜一事,以闵同进士的性子,还真有可能把皇榜从头到尾看一遍,可偏就那么凑巧。

弄明白事情原委后,在座的众人心情都异常复杂,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这算什么?

造化弄人吗?

因为在场的最差也是举人,对这事儿就特别有代入感。试想想,若不是陶举人觉得会试彻底考崩了,自己绝无可能被取中,他也不会故意考试。

说白了,就是考砸了考懵了,这才找渠道发泄罢了。

谁知道会变成这样!

提到这个事儿的举人也是想帮陶举人澄清一下,旁的不说,起码后来那些事儿,不是针对窝头的。但他不知道的是,陶举人后来破罐子破摔,竟是索性诬陷主考官泄露考题……

原谅是不可能原谅,没人害他,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的。兴许这里头是有巧合的,但更多的责任在於他。

待宴请散去后,窝头和闵同进士一起回了魏家,途中窝头想了又想,感概道:“会试的考题太难了,真的是太难太难了。”

闵同进士:……???

您有事?这都考完那么久了,突然来了这么一句感概?

见闵同进士一脸的茫然,窝头解释道:“那要不是因为会试的考题太难了,陶举人也不至於绝望至此啊!”

所以,找到背锅侠了?

主考官孟老大人??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刘侾就知道他奶还是爱他的。

杨冬燕:不爱能这么费劲巴拉的帮他转学吗?→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