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1)(1 / 2)

窝头真的很心疼永平王府, 他们家的世子看着就不如安平王世子,不过好赖差距不算太大,就算不能光宗耀祖, 起码也能顶门立户。

可他们家小少爷是什么鬼?

原先,窝头还觉得刘侾只是学问不太好, 但这也没啥的, 他的堂兄弟萝卜和土豆的学问也不好,刘侾再怎么天赋一般,碾压那俩还是没问题的。

谁能想到呢,在会试前一天,刘侾突然就傻了。

动不动的嘿嘿嘿。

窝头敢发誓,刘侾就是特别莫名其妙的开始了犯傻之旅,好端端的就冲着墙壁嘿嘿笑,转身又冲着桌案嘿嘿笑,及时他让刘侾过来看书,刘侾还是嘿嘿笑。

关键吧, 那是一本策文集锦……

策文严格来说, 其实是分为策问和对策的, 相当於是出题和应答的过程,内容都是相当严肃的, 不是关於治国安邦, 就是关於社稷民生的。譬如说,关於治理水患, 关於税收制度,关於平定叛乱等等。

简单地说,就算是一个天生乐观开朗笑点极低的人,看到这种书, 也不可能笑得出来。

但刘侾就是做到了,他愣是冲着策文笑得嘿嘿嘿。

——仿佛在看有颜色的书。

窝头忍住了,他觉得来日方长,毕竟明个儿下午他就要去会试考场了,没必要赶在今个儿晚上跟刘侾较劲儿。他想的是,甭管这次能否考上,都要想法子将刘侾引导上科举一途,读书使人明智,应该能挽救刘侾这倒霉孩子。

抱着这样的想法,窝头很早就睡下了,第二天萝卜悄悄的告诉他,说刘侾昨个儿看书到半夜里,还一个人在书房里嘿嘿嘿。

“你昨个儿这般晚睡?”

萝卜一脸的苦逼:“哪儿能呢?这不是昨个儿饭菜要丰盛了,我一不小心吃多了,半夜里肚子涨得难受,起来上茅房……就听到那头嘿嘿嘿,我一个没忍住凑过去一看,才发现书房的油灯一直亮着!”

再一看,差点儿没给他吓得当场尿裤子,白日里看着还挺正常,并且长相极佳的王府小少爷,一个人枯坐在书房里,冲着一本书嘿嘿嘿。

你说吓人不吓人!

哪怕这会儿都是青天白日里了,回忆起昨个儿半夜里的情况,萝卜都是一副心有余悸的表情,心说富贵人家的孩子都这样吗?吓死个人了。

窝头幽幽的叹了一口气,深深的认为自己任重而道远。

不管怎么着,当天下午他还是去了贡院那头。

考前的准备工作自然是完成的,包括文房四宝并一些不容易坏掉的吃食。

其实,这会儿才是二月里呢,就算南方比北方稍微暖和一些,但这个天气,吃食想要坏掉也是蛮困难的。但吃冷食一样会闹肚子,尤其是像肉饼包子一类的,冷了以后吃起来味道奇怪不说,还容易出事。

为此,杨冬燕特地叮嘱李厨子,给做的都是糕饼一类的,不容易放坏,冷的吃也不至於闹肚子。

再就是薄荷膏也得准备上,消暑祛热倒不是关键,但提神醒脑还是需要的。

林林总总准备了两篮子的东西,杨冬燕自是要亲自送窝头去考场的,大牛和方氏也紧随其后,另外就是刘侾了,他也吵着闹着要一起去。

最后当然是魏家这边坐上了厢式马车,而刘侾则骑着高头大马,一副骄傲的模样在前头开道。

差点儿给他冻成了个傻子。

别以为南方的冬天就真的不冷了,不可能的,兴许在室内还好一些,但外头吹着风挨着冻,短时间倒还行,可魏家那宅子离贡院很远的,而且南陵郡的内城还禁止跑马,刘侾只能挺直腰杆在冷风之中慢悠悠的往贡院赶。

杨冬燕早就猜到会这样,她阻止过的,毕竟就家里目前这个条件,哪怕一辆马车坐不下,那也可以再来一辆的。再说了,其实也不至於完全坐不下的,挤一挤呗,有啥呢?

但刘侾不干,他一贯不喜欢坐马车,他爱的是策马游南陵的那种爽快感觉。

眼下就很爽快了,冻不死他丫的。

冻死当然是不可能的,还真别说,不明真相的人看到刘侾那挺直腰杆傲然坐在高头大马的一幕,只道是看到了一位翩翩君子,羡慕的乃至倾慕的都有,唯独没人会觉得他冷。

在这个时间点往贡院去的,自然是学子和他们的家人了。有那看热闹的人,但刘侾那个气质,显然不像是那种爱凑热闹的闲汉。

於是,倾慕的眼光更多了……

待到了贡院,窝头下了马车,也提上了两个大篮子,让家里人不用往前挤了,反正也就几步路了。

这时,刘侾过来,把马绳一撂,冲着窝头一努嘴:“跟爷走!”

多么完美的一幕啊!

豪门阔少爷与他的小书僮。

这会儿,贡院门口的人是挺多的,但总得来说还算是有序的。举人们都老老实实的提着篮子在前头排队,自有人来检查一应文书,也会仔细的对照上头的肖像描写跟本人是否相像。

至於来送行的家人一般不会上前,会跟看热闹的人一起退到一旁,两边人其实没隔多少距离,却也称得上是魏晋分明。

早的那些人看到刘侾和窝头的这个组合,特别笃定的帮他们划分了阵营,以至於等刘侾走过去后,就有兵差拦住了他,委婉的提醒说,放置文房四宝和吃食的篮子得举人自个儿提着,到时候书僮是没办法进去的。

有人拦着刘侾,自然也有人拦着窝头,非举人请退后嘛。

其他人倒也罢了,知情者的心情别提有多复杂了。

譬如早了一刻锺过来的闵举人等人,哭笑不得的看着他们。闵举人等人多半都是跟窝头一起进入了青云书院的,当然肯定不是全部,人各有志嘛,也不是所有人都喜欢青云书院,更别提还会有刻意避开的人。

陶举人便是那个刻意避开的人。

他看不惯魏家那个做派,明明就是彻头彻尾的乡下泥腿子,偏要做出一副高门大户的样子来。婆子不叫婆子,喊老太太,就杨冬燕那样儿,算哪门子的老太太?这也罢了,最叫他生气的是,当初他其实也是选了青云书院的,可对方却是一眼相中了窝头,连呼少年天才,让他格外得不爽。

能考上举人的,多半都是有一股子傲气的,尤其陶举人其实年纪也不大的,是比窝头年长了几岁,但二十岁出头这个年纪,放在举人之中绝对算是年轻人了。要知道,很多这个年纪的人甚至还在考秀才,他便已经出人头地,自是分外了不得的。

偏生,让他碰上了窝头,这个年岁比他轻,出身来历都不值得一提的乡下小破孩子。

陶举人是这般认为的,假如窝头的才华确实在他之上,那么没问题,他自是甘愿认输。但关键不是这样啊,先前他们二人就有关於策文讨论过,陶举人笃定的认为,窝头的天赋平平,更谈不上才华,且缺乏对时政的敏感度。

这样的人还想通过会试?别做梦了!

退一步说,就算窝头真的考上了,那又如何呢?年岁太小的话,在会试上显不出来什么,可一旦去了殿试现场,圣上是断然不会选一个如此年幼的学子当官的。甚至再退一步,即便窝头顺利的当官了,就他那个家庭,也会把他拖垮的。

曾几何时,陶举人就是这般断言的。

跟他交好的几人都听他提过这些,平常说起来也罢,在年前一次醉酒后,他酒后失言,连声道魏家满门不堪入目,圣上便是为了天下黎民百姓,也不该让魏承嗣谋到官职。不然的话,一旦这样的人成为朝廷官员,其家人定会跟着欺压百姓,尤其是那个老太太……

“我就没见过哪个举人会这般听年迈祖母的话,假如那真是个高门老太太倒也罢了,不过就是个乡下老婆子,听她还能成事儿?”

“眼下便也罢了,倘若将来魏承嗣当上了一方父母官,仍旧事事听从那个老婆子的话。像这般出身卑微,没见识眼皮子浅的老婆子,还不得见钱眼开?到时候,只怕够他受的了。”

“一家子拖后腿,他没戏,他肯定没戏!”

……

他的几个至交倒是清楚为什么他会对魏家产生如此大的敌意,其实原因一点儿也不复杂,归根究底就是一个嫉妒罢了。

陶家在当地也算是高门大户了,陶举人自幼聪慧,然而在家里却并不是很得宠。他的祖父母更疼爱长房长孙,也就是他的大堂哥,他的父母则偏疼他弟弟,对他当然不算坏,但从小到大,他都不是家中最受宠的那个,得不到全部的关注。

只有在他考上秀才、考上举人之时,才能吸引全家人的目光。

所以他一定要顺利的考上进士!

进士及第,光宗耀祖!

可谁能想到呢?陶举人前脚才怒斥了魏家,后脚人家永平王府就出面认了干亲,还是郡王亲自出面行大礼认了他所看不起来的乡下老太太当干娘。

就他娘的离谱!

莫名其妙!

这还是年前发生的事儿,乍一听到这个消息,陶举人第一反应就是完全不信,可那会儿是在年关里啊,年关就是各类流言蜚语的最佳发酵时间。就算他本人不相信,周围那么多人都在讨厌这个事儿,到最后也由不得他不信了。

再后来,老魏家搬了家,那个才置办了没多少日子的小宅院也挂牌准备卖出去了,他们自个儿则搬到了另外一个街区的大豪宅里。

诚然,对永平王府来说,临时找到的宅子肯定是有着诸多缺点的,但在陶举人看来,那却是实实在在的大豪宅了。

反正就是陶家倾尽所有都买不起,也没处买的大宅院。

就很懵。

满脑子浆糊。

得亏那是年关里发生的事儿,而会试则是定在二月初九。正因为如此,他还有时间好好整理心情。他其实还是存有理智的,明白在这档口,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摒弃一切杂念,调整好心态,以应对不久之后的会试。

但现实跟想象是不同的。

在来到贡院之前,陶举人是真的以为他放下了。可直到站在了排队入场的举人之中,看着永平王府的小少爷骑着一看就价值不菲的良驹傲然过来,再看着他身后的马车里下来了魏承嗣那个小矮子,随后又看着王府小少爷领着魏承嗣穿过人群走到了他们这一块……

他心态崩了。

什么都不如亲眼所见来得扎心。

哪怕先前他很努力的说服自己,就算认干亲一事是真的,那里头也肯定是有隐情的。要不然呢?好端端的,人家堂堂一个郡王爷,为什么就突然疯了要认一个乡下来的老婆子当干娘?图什么呢?

反正他先前是说服了自己,还斩钉截铁的告诉同伴,就算郡王爷本人疯了,他家里人也肯定不服气的。

谁会福气呢?假如是他爹突然疯了,认回来了一个傻婆子当干娘,哪怕碍於孝道他不得不捏着鼻子认了,心里肯定也是不舒服的。

但眼下,事实证明他猜测的一切都是错误的。

人家小少爷看着跟魏家人关系挺好的,还主动帮魏承嗣开道,尤其他长相俊美无双,旁的人都不敢太靠近他,远远的避开生怕亵渎了这么个俊俏小哥儿。也因此,魏承嗣特别容易就走到了他们这边……

然后就被拦下来了。

目睹这一切的陶举人何止是心情复杂,但眼见这俩人都被拦了,他隐约兴起了一种看好戏的想法,想看看堂堂王府小少爷被别人落了脸子后,会不会当众发怒。

还是没看到。

因为杨冬燕发怒了。

杨冬燕是忍过的,但她忍不住的,因此只大吼一声:“刘侾你给我回来!再搞事儿,看我不让你爹抽你!”

啊噢~完犊子了~

刘侾飞快的转身,如同一只脱缰的野狗一般,在所有人不曾回过神来之际,就飞窜了出去,直奔杨冬燕的身边。末了,他还冲着杨冬燕笑得一脸的谄媚:“我回来了嘿嘿嘿。”

哪儿来的大傻子?!

窝头嘴角抽抽,他觉得他还是有优势的,那就是在别人都惊掉下巴之前,他已经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准备:“我才是应考的举人,他是来送我的。”

如此这般,他跟差人解释着,并顺利的排到了队伍末尾。

其他人都是一副“真他娘的长了见识”的模样。

当然,对於多数人来说,这也仅仅是个考前的小插曲罢了,毕竟刘侾再荒唐,也不敢大闹贡院的,尤其是在会试前夕这么至关重要的时刻。

可多数人中却不包括陶举人。

他再一次崩了心态。

及至顺利的进入了贡院之中,并按照次序走进了巴掌大的一间号舍后,其他人都开始调整状态,他却是木愣愣的枯坐了起来。

会试同乡试的流程差不多的,都是考三场,且都是前一日入场后一日出场。因此,陶举人发呆是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且不说本来就没人关注他,单说这会儿又还没开考,卷子都还未曾开封呢,只要他别大吵大闹大喊大叫,就没人会在乎他是发呆还是干别的什么事儿。

参加过重大考试的人都知道,心态这东西,虽然是看不见摸不着的,但对於应考者来说,却是很重要的。

真以为考试是按照本人的才华排名次的吗?

不是这样的,但凡是考试,就会有一个临场发挥的问题。有些人心态好运气也好,只有五六分的才华,愣是能超常发挥,单看卷子还道是他起码有七八分的才华。可也有人心态炸了,平常看着不错,一碰上重要考试,直接就考砸了,这样的人纵然是有十分才华,可能卷面反应出来的,连五分都没有。

要不怎么会有考运这个说法呢?

窝头的考运其实挺普通的,属於不好不坏的那种,不会碰上一头雾水的情况,但也不会一看到考题就精神大振,回想起以前答过类似的问题。

当然,第一次乡试不在此列,他那时候就没学过策文,童生试压根就不会涉及到江山社稷民生问题的。从未学过的知识,答个屁啊!

幸好,这次会试时,窝头的准备还是很充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