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2 / 2)

宗亲家的小娘子 荔箫 2894 字 1个月前

陆恒无奈地摇头,气恼之余,也不禁有些为谢冲担心。

他和谢冲的交情就那么回事,不过觉得谢冲性子刚正,论才能也算个人才,不想他遭小人算计。

谢逯这么做,陛下那边倒不会想治谢冲的罪。可怕就怕民间的呼声大了,陛下也会顶不住,到最后不得不拿谢冲开刀,来堵悠悠众口。

这怎么办呢?

陆恒一时没什么主意,但他想,若在这事里有个人该被治罪,总不该是好好办差的人。

又过了三五天,腊月下旬的时候,洛安城中的风声微妙地变了一变。

许多原本在对谢冲口诛笔伐的读书人,忽然有不少都陆续闭了口。还有些直性子的索性跳了出来,直言自己先前热血上头,说话或许欠了些考虑。

这风声转得突然,看上去也实在不像是敏郡王府用强权施压。

民间的氛围便一下子奇怪了起来。没怎么读过书的百姓本就大多只是看热闹,如今读书人风向陡变,这热闹看着就更有趣了。

叶府里,叶蝉的嫂嫂叶孙氏边哄孩子边斜眼瞥叶正:“你想想,我说的话是不是有道理?虽然我看的只是话本,比不上你们那些圣贤书,可这道理还是通的吧?”

叶正涨红了脸没吭声,叶孙氏又说:“再说,我就说你那妹夫不是个冷酷之人,单看他对小蝉有多好就知道了。咱平心而论,小蝉的家世一般吧?长得端正却也说不上顶漂亮吧?人家都封了王了,是不是全然可以不对她这么好?”

在洛安住了这么久,叶孙氏也瞧明白了,越是达官显贵就越讲究门当户对。而且就算妻子与丈夫门当户对,府里也常常还有宠妾。敏郡王至今还只对叶蝉一个上心,那是心长得真实在。

单凭这一条,叶孙氏就一直觉得,敏郡王的人品是可信的。

叶正愁苦地扶住额头:“你别说了……”

“好,我不说,你改天自己登门跟人家谢罪去吧。”叶孙氏嗤笑。

叶正更愁了,他觉得自己这得负荆请罪。

敏郡王府,谢冲收到叶正递来的帖子,见帖子上含含糊糊地也没怎么说来意,就说想要寻个合适的时候拜访,便以为叶正是想看看妹妹。

再加上近来他都还在忙治灾的事情,他便直接把帖子交给了叶蝉。他们是亲兄妹,他也没那么在意男女大防。

叶蝉也没多想,当晚就写了回帖,让哥哥后天来。

结果叶正说完来意之后,叶蝉差点让一口酥皮点心给呛死。

“咳咳咳咳咳——”她咳得面红耳赤,白釉在旁给她拍了半天的背,她才一脸错愕地看着叶正说出话,“哥你再说一遍?!”

叶正羞愤不已。

叶蝉拍桌子:“你怎么能跟着他们一起骂谢冲呢?!”

在叶蝉眼里,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谢冲又帮他们置宅子、又让叶正进官学的,结果叶正跟同门一起写文章骂谢冲?!

不过叶正解释之后,叶蝉倒也理解了叶正当时的想法。

对叶正来说,论私,谢冲是一家人,是妹夫,他也感谢谢冲对家里的照顾。可论公,他就事论事地为百姓鸣不平,不为私心而闭口不言,那是读书人的风骨。

“……而且当时群情激奋,整个官学都在闹,我也没想那么多。”叶正坐在那儿,垂头丧气地捂脸,“直到前两天,你嫂嫂看话本看到一段关於灾民的议论,跟我说了说,我才发觉这事可能没那么简单……我先前也没见过灾民啊!我真没能想到那些!”

官学里头,也鲜少有人读过细致的治灾着作。换言之,他们这帮群情激奋的读书人,这回其实连“纸上谈兵”都说不上。

纸上谈兵好歹还得读读兵书呢。

叶蝉一阵眼晕。

然后她觉得,这事她替谢冲说谅解不合适,便沉着张脸告诉叶正:“你在府里坐坐,等谢冲晚上回来,你自己跟他说吧。”

谢冲如果冲他发火,她犯不着帮谢冲骂他,但也不会反过来帮他的。

这叫什么事儿!

叶蝉觉得这回这些读书人真是一瓶子不满半瓶子咣当,瞎添乱!

不过愤慨之余,她还是注意到了哥哥说到的那个细节,忍不住地打听:“嫂嫂看的那本书叫什么?或者……写书的人叫什么?”

她觉得那一定就是容萱的大作。

然而叶正摇摇头:“我不知道,你嫂嫂看话本不愿意给我看。”

叶蝉欲哭无泪。

这天,谢冲一直忙到天色全黑才回来,然后先去书房见了叶正。

叶蝉让小厨房给他备了宵夜,看他回来便叫人端了上来。

糖醋排骨面。

这东西吃着方便味道还足,而且面又柔软,晚上吃也不太会积食。

谢冲今天忙得没顾上吃晚饭,回来时真是饿惨了,见到面就风卷残云地大吃起来。叶蝉坐在他对面,好几度的欲言又止,等到他吃完面,她终於问了出来:“你……见过哥哥了吗?”

“见了。”谢冲接过青釉奉上的帕子,抆了把嘴,接着笑了一声:“没事,别担心,读书人嘛。”

官学里的读书人都还没做官,就是简简单单的纯·读书人。所以他们总是格外清高一些,遇了事不针砭时弊几句,就总觉得自己对不起圣贤书,这些他早就清楚。

而且,这回骂他的人实在太多了,没有成千也有上百。叶正要是不主动来跟他谢罪,他估计永远不会知道其中有他。

他来了,起码说明他有担当。

不过谢冲还是认真看了看叶蝉,然后认真地夸了句:“但这一点上你比你哥强。”

叶蝉有一个特别大的优点,就是对自己不懂的事情,不会妄加评论。

许多事情,都只有对它足够了解的人才能去做、才有权去做。否则容易帮倒忙,容易平白多出许多麻烦。

这一点看起来简单,但是做起来难。很多读书人做不到,很多官员也做不到。就连谢冲自己,都是在官场上待得久了之后才逐渐意识到个中的重要性,时时自省。

可叶蝉从一开始就做得很好。对於不懂的事情,她一个字都不会掺和,她活得比许多人都通透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