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1 / 2)

第七章

紫语双眸缓缓开启,映入眼帘的居然是勖恺憔悴的脸庞,和关怀的眼神。她还在做梦吗?是了,一定是,这样温柔的他,只有在梦中才有缘得见……

「你好些了吗?」他拍拍她的小脸,想起两天前学恺的警告,他的心狠狠地揪成一团。

如果,这真是自己所谓的「报复」,那他算是成功了,他在短短的三个月内,成功地把一个女人逼得濒临疯狂,他成功地让她一脚踏入阎王殿,可是他非但没有报复的快感!心反而还重重受创,难道说……情况已不在他所能控制的范围内了?

「我……我不好吗?」她摇摇浑沌的脑袋,弄不清现在究竟是梦是真。

床上的被子是那么柔软,房里的空气是那么暖和,他的脸看起来是那么忧愁哀伤……这个表情她见过,在哪里?上一世吗?好熟悉、好熟悉的表情,她觉得自已被满满的爱包围,再大的痛苦也伤不了她。她直觉地伸出小手,想抚掉他居上的皱折。

她的手在半空中被他的大掌拦截下来,热热的掌心把体温送进她冷冷的心里,好真实的梦、好叫人舍不得清醒的梦。

「你生病了,很严重,所以要好好休养。」他言简意赅。

「噢!因为生病,你才会到我身边来,因为生病,我才可以住进这么暖和的房间吗?」她问得天真,没办法,做梦的人有权天真。

「我该拿你怎么办?」明知道该在她清醒的那一瞬间转身离去,明知道该坚持自己的复仇意志,可……他就是连一步也离不开。

「不要讨厌我,不要恨我,也许我不够讨人喜欢,但我会拚命、拚命去当一个符合你理想的妻子,真的,我会好努力、好努力的。」现实中,她不敢把内心的想法告诉他,至少,在梦中让自己勇敢一点吧,

「你已经很好了。」他长声叹息。

「但不够好到让你喜欢我,你不知道,从第一次见过你之后,我就好喜欢你,喜欢到忘记害羞,央求皇太后将自己许配於你……」想起那天,她的脸倏地飞红。

嫣语说她的行径已在贝勒、格格间传开,人人都说她勇於追求幸福,勇气可佳呢!

是她将自己许配给他的?不关官场的权力扩充?勖恺的心因她的话而澎湃翻涌,原来……她和自己的心思一般……原来……他们的心早已互属,只不过……环境现实不允许……

「对不起!」他在她耳际轻语。

深吸口气,他决定了,他要亲自上王爷府去,和端康王爷把当年的事,用男人的方法面对面解决,不让紫语卡在他们当中,成了无辜的受害者。

这个想法一旦成形,他的心顿时松懈下来,原来压在他胸口的疼痛并不因当年的恨,而是来自复仇的心。原来,他用怎样的心情看待世界,世界就用怎样的心情对待他。

「我好渴……」她伸出舌头,舔舔干燥的唇,不解地皱起眉头。「好奇怪,做梦也会觉得渴?」

「傻女孩,你不是在做梦。」他倒来温水让她润喉。

她瞠大眼瞪着他,质疑他话中的真实性。

望着她一脸的狐疑,他把她的手贴上自己的脸颊,问:「现在你还认为自己是在做梦吗?」

她用力地闭起眼睛,然后再用力睁开,他仍然在……

这一切都是真的吗?那刚刚那句「对不起」……不是幻觉?

他莞尔一笑,俯下身吻上她干干的唇瓣。他的吻细腻绵密,湿湿暖暖,带着专属於他的浓浓气息……和那个……那个让人害羞的记忆一样。

想起那天、那个下午,他对她做的「洞房花烛夜」,她羞得双颊红透。

他结束了吻,发觉她脸色呈现不正常的绯红,他忙伸过手碰碰她额际,不会又发烧了吧!

「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他急问。

「没有……」她猛摇头,想把那些恼人画面自脑中驱走。「我可以问你一个小小、小小的问题吗?」

「你说。」他好笑地把她抱到自己膝间,环住她的腰际。

「你不是很讨厌我吗?」女人善变,男人也善变吗?他是吃错了药,还是被她的病吓昏了心志?

噢!女人追根究底的精神真让人头痛。勖恺苦笑地把头埋进她的颈窝。

「现在不讨厌了!」他的答案给得真敷衍。

「为什么?我还是我,没有变得比较让人喜爱啊!」

「因为你刚刚说你喜欢我,我是个强调公平的人,既然你喜欢我,我自然会『努力』让自己也喜欢上你。」他盗用她的话。

「因为我说了我喜欢你,所以你也要努力让自己喜欢上我?那……我好笨、笨极啦,怎么不要早一点告诉你?我已经喜欢你好久好久了啊!」

是啊!她真笨,那么多日的委屈居然全是白受的,想来岂不是太冤枉,伤了那么多次的心,流了那么多回的泪水,她……好傻……好蠢……好呆……

他没回话,因为他知道真正的原因——是学恺在救她的过程中,他才真正正视自己的感觉,才承认自己强烈地想要她;是守在她身边的这些日子,他反覆思量才决定用另一种方法解决他的「家仇」。

可……往后,她会原谅他的「复仇」吗?如果他的手段强烈到要手刃仇敌,她还会像现在一样躺在他的胸前,安安稳稳地听取他的心跳吗?

不管了!想再多都只是多想。抱住她,他尽情享受这片刻温存……

「勖恺……我可以这样唤你吗?」

「可以。」他的额头靠上她的。很好!没有发烧了。

「节恺,我真的没有推打媚湘姑娘,是她自己跌倒的。」

「事情已经过去了,不要再提。」

不想再谈,是不忍她为了讨好自己而说谎,然而……他的体贴却造就了她的难堪。

他仍旧不相信她?紫语苦笑,他对她的好是因为她的病吗?说不定等她病一好,他又会恢复以往的模样……那时,她是不是又要回到她的「冷宫」,朝朝暮蓦地思念这一段甜蜜?

埋在他胸前,她拚命汲取他的气息,若这一切都将是回忆,那么就让她多收集一些吧!

☆        ☆        ☆

清晨,他摘下几枝新绽的梅花,插在瓶里。

他回过头,取来毛裘为她披上。

「真不乖!病还没全好就下床,不怕病又加重了?」他爱怜地为她拂去额间青丝。

「病早好了,学恺的药灵得很。」她没抬头迳自忙着。

「你在做什么?」他靠近她。

「画我自己啊!你说我漂亮,所以我要把自己画起来送给你,等哪一天,我变老、变丑了,你就可以拿起画来看看、回忆回忆。」

「在我眼中,你永远不会变丑。」他站起身从瓶中取出一枝梅花,对着她说,「这像你,清新、傲骨而纯洁。」

紫语也起身,走到水盆边掬起一捧清水,「这是你,滋润、延续、丰富了我的生命!」说完,把水浇在瓶中。

他忙拿来手巾,为她抆去满手湿,然后把那双小手捧在嘴巴前,拚命呵着气。「天那么冷,还去碰冰水,笨!」

「我不笨,因为我知道你会温暖我的手。」是啊!她是有恃无恐,依恃着他的疼爱,爬上他的心窝。

他笑着抱住她、偎近她,在她甜甜的体香中,他的心找到最初的宁静。

这些年,他时时刻刻被仇恨纠缠不得解脱,他怨天尤人、愤世嫉俗,他冷观旁观,不投注太多感情、不投注爱,冷然地站在人世间,恨尽世上不公。而今,他坚硬的心变得柔软,他的恨在不知不觉中一点一滴消失。

终有一天,他将卸下恨,和她一样,用天真热忱的心看待世间。到时……

不行!他猛地觉醒,他怎可以放着父母的仇不报,沉溺於男女情爱间?他怎可以忘记父母死前的哀戚悲愤?不行、不行!他不可以放纵自己,坐直了身,脸部线条变得僵硬。

「你在想什么?」敏感的紫语感受到了,她仰起头看着他,一脸惶惑。她现在就像惊弓鸟,害怕在毫无预警中,他又变回那个冷酷无情的勖恺。

他想问,若他杀了她父亲,她还愿跟随他一生一世吗?不过,这问题问得太可笑,他都不可能为了爱情放弃寻仇,怎能奢望她为了爱情,假装不知他是杀父仇人?他反射地回答:「没事!」

「真没事吗?那你知不知道我在想什么?」紫语问。

「想出去玩?」

「不是!」她咬住下唇,摇摇头。

「饿了、渴了、想睡了?」他连声迭问。

「你以为我是小孩子吗?除了吃喝睡玩,没别的了?」她嘟嘴不依。

「要猜女人的心思,太难!」

「太难?是你太不懂我。」

「是我还没有时间懂你,等我把你『读透』了,你的心思就一点也逃不过我的眼睛。」

「那太恐怖了,到时我想施点小坏都施不出来,生活岂不太无趣。」

「没关系,关於这点,我可以纵容你,你想使坏时先对我眨个眼,预先知会过我,我就当场让自己变傻。」

他的「纵容」让紫语窝心极了,反手抱住他的腰,她贴着他心窝说:「怎么办?我越来越爱你了!连一刻都不能没有你,要是有一天,你不再要我了,依赖你的我该怎么活下去?」

「我不会不要你!除非你不再要我,否则紫儿的身边永道都会有一个卓勖恺候着。」

「谢谢你、谢谢你,真的好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谢你肯爱我,谢谢你不再计较皇帝哥哥的圣旨,谢谢你不再生气我拆散你和媚湘姑娘,谢谢你的一切一切……」

他好喜欢她眼里的纯真善良,是这一点吸引了他吗?不知道也不想去理清,他只想这样子一真直抱住她,再不肯放手。

门响,媚湘推门进来。

「对不起,打扰你们,我是来道歉的,上一回我自己不小心跌倒,还害得姐姐为我受累,媚湘心中好生过意不去。」她的语气谦卑温和,和那天的盛气凌人判若两人。

「紫儿,对这件事,我要你向媚湘道歉。」勖恺说道。

「我说过,我没有错,她也承认是自己不小心,为什么还要我道歉?」

「你害她小产,而这些天你病了,我陪着你养病都没时间去看她,於情於理你都该对她说声抱歉。」

「就算不是我的错,我都要说对不起吗?」

「是的!不要再闹大小姐脾气了。」

她哪有闹大小姐脾气,这样说她太不公平。

「很坚持吗?」她想讨价还价,却见他面容变得严肃,吞了声忍下气,她开口言道,「好!我说这声对不起,是因为你要我说,而不是我做错事!」

她侧过脸,快速地说:「对不起,媚湘姑娘,我为那天自己不当的态度跟你说声对不起。」

「姐姐,你还是不肯承认我是妹妹吗?若是如此……媚湘愿意回康园……」

她说得委屈,让勖恺忍不住跳出来为她说话。

「紫儿,是你要我让媚湘回来,怎能出尔反尔?」

「我……没有啊!我只是、只是不习惯喊她妹妹。」这样又错了吗?一扬眼,看见媚湘那带着胜利的挑衅微笑,她觉得自己又被整了。

「没关系,您是高高在上的格格,是媚湘不懂事妄想高攀,请格格恕罪。」她一屈膝,跪了下来。

「我……」气死人了,鼓起腮帮子,这女人呵!怎地这般可恨。

「格格,请别生气,往后媚湘会认清自己的身份,不再说那些教格格不愉快的话……」

「够了!我们这个家只有姐姐、妹妹,没有什么格格之类的人物,你身体还没好,这样又跪又哭的,要是又病了,往后怎么办?」勖恺扶起她,媚湘一个踉跄,差点儿跌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