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1 / 2)

第五章

呸!水吐出来,漱口杯放回架子上,章柏言抽出一张面纸抆抆嘴角,走出浴室。

「伤口还没好吗?」罪魁祸首等在走廊上,小声地问。

「人类口腔的单位细菌数超过一亿个,所以口内伤恰好是最难癒合的一种。」他面无表情地走下楼梯。

「已经两天了,我想现在伤口应该好一点了……」身后那个心虚的女人亦步亦趋地跟上来。

「是啊,起码现在吐出来的漱口水不再有血丝了。」他不用回头,就可以感到身后的女人瑟缩一下。

「我只是直觉反应……」她呐呐地说。

「你的意思是说,如果我事先征求你的同意,你就不会甩我巴掌?」

「我会先试着口头拒绝……」

「幸好我也没问。」前方那道高伟的背影彷佛变成十倍大,语气比冰箱的冷藏室更低温。

赵紫绶头低低的,满心愧疚到不得了。

可是,说来她也是受害者啊……

「谁教你突然偷袭,害我吓了一跳,直觉反应手就、就、就挥出去了……」反驳的话,说出来还是很没气势。

「是啊!毕竟我犯下这种天理不容的大罪,在众人面前吻了你,我应该被判枪决或无期徒刑才对,只是甩巴掌,打到舌头咬破,脸颊肿起来算什么。」章柏言口齿不知道比她伶俐几百倍,焉会说输她?

其实他肚子都快笑破了。

明明他就是那个登徒子,被修理也是应该的,为什么她一副自己罪该万死、难辞其咎的惭愧样?害他不趁机占点便宜都不行。章柏言心安理得地想。

欺负她会让人上瘾!

「做妈妈的人手劲都比较大……」

他猛然站定回头,赵紫绶吓了一跳,差点撞进他怀里。章柏言傲慢地挑了下眉,即使站在她的下一阶高度都足以睥睨她。

赵紫绶的脑袋立刻点下来,把弄自己的外套扣子,一副没有脸再见他的表情。

虽然说比较过分的人是他,不过打人就是不对的。尤其有小戴伦在场,她更应该以身作则才对。赵紫绶重重叹了口气,怎么想都觉得自己很不应该。

「确实很不应该!」他恶劣地继续滥用自己的好运。

「啊?」原来她不小心讲出声了。「噢……」低下头继续忏悔。

愧疚的她看起来实在可爱透顶。柔软的发丝包覆着头型,看起来跟主人一样垂头丧气的,整个人彷佛想缩进那身已经很小号的毛线衣里。章柏言真想冒死再吻她一下,可惜他现在的状况实在不适合再添新伤。

「好吧,我可以不计前嫌。」他宽宏大量地说。「只要记得,你还欠我一个吻。」

「为什么?」她立刻昂起头抗议。

「你还问?你平白地揍了我一顿!」章柏言打滚商场久矣,深谙虚张声势的原则:要把对方压下去的方法,就是永远比人家气势雄壮。

赵紫绶完全不是对手。

「才不是『一顿』,只是一下……」慢着,这不是重点。「而且是你先偷亲我的。」

「你的意思是说,你认同在两性互动的过程中,暴力是可以被合理使用的一种手段?」他危险地压低脑袋,逼到她鼻端前。

「当、当、当然不是……」淡雅的古龙水味飘进她鼻腔,赵紫绶气息一滞,很不争气地退了一阶。

「那就对了。我有没有先吻你是一回事,你动手打人就是不对!」为了强化效果,他龇牙咧嘴了一下,彷佛连讲话都会牵动嘴巴内被咬破的伤口。「所以一切重新计算,你欠我一个吻,至於我吻完之后,你要做什么反应那是另一回事,总之绝对不能再使用暴力了,听到了吗?」

「听、听到了。」完全丧权辱国。

章柏言满意地挺直腰杆,「好了,你有什么事要找我,说吧!」

总觉得好像哪里怪怪的……赵紫绶一时无法从他的歪理中转出来。

「噢,我只是要跟你说,刚才戴伦在林子那头玩的时候,看到有一辆车从大路转进我们的小路里,好像有访客来了。」为什么她会觉得自己割地赔款了呢?

笑谑之色立刻从章柏言的眸底敛去,取而代之的是豹子般的警觉。

他快速下楼,走到长窗前查探。外面的大路地势比庄园略低,所以从侧旁的林子可以先看到路上的行车。从三人住进来为止,除了赵紫绶的老福特车,还没有第二辆车子驶进来过。

一辆银色奥迪正好弯入他们的车道。章柏言看清驾驶座上的人,紧绷的肩线立刻放松下来。

「爱德!」他走出门外迎接。

「嗨!好久不见!」爱德一脚才踏出车外,招呼声已经先飘了过来。

赵紫绶一起跟出门廊上。

她和爱德只有一面之缘,上次相见时,他是西装笔挺、公事公办的权威律师,这次却穿着休闲的马球衫与灰色兔毛背心,头上戴着格子呢贝雷帽,看起来倒像贺轩卡片上的慈祥老伯。

「我原本想以『你的气色真好』做开场白,现在我可不敢说了。」爱德越接近门廊,眼睛睁越大。

柏特的外伤都好得差不多了,只剩下那管石膏手,只是──他左边明显肿得比较高的脸颊是怎么回事?

「嗯,前两天出了点小状况。」章柏言莫测高深地瞄赵紫绶一眼。

好奇的小鸽子咕咚垂下脑袋,又变缩头乌龟。

「我想,这个小状况应该不至於影响到你的人身安全?」爱德轮流瞄瞄他们两人,眸底的笑意变浓。

「那是他偷亲人……」微弱的抗辩声毫无说服力。

「你偷吻人家?」爱德挑起一边眉毛。

「『偷』的定义是指在四下无人时,鬼鬼祟祟做的好事。就不知道堂堂正正在两百多个人眼前发生的事,怎么也和『偷』有关。」

跟他比口舌之利是决计拚不过的。赵紫绶咕哝了一下,急急向屋后的花园遁去。

「你们两位慢聊,我去看看戴伦在做什么。」

章柏言露齿一笑,那副表情比五年级的小男生终於扯到旁边那个女生的辫子更得意!

「柏特,你……整个人像活了起来。」爱德啧啧称奇。

「难道我本来是死人?」章柏言白他一眼。

「不,你本来只是……怎么说呢?不太亲人。」爱德不禁望向赵紫绶消失的方向。

「别瞎说了。你大老远跑过来,有什么事?」这个眼神锐利的男人,才是爱德熟悉的那个章柏言。

爱德暗暗叹息。

「进去再说吧。」

两人来到二楼的图书室,屋外的秋色太过灿烂,章柏言直接走进露台的小咖啡座,爱德在他对面坐定。

「你的手臂复原得如何了?」

「痒。」他简洁地说。

「那表示差不多该拆石膏了。」爱德微微一笑。

「查尔斯找到了吗?」

「警方已经找到他从大学时期就开始交往的男朋友……」

「男朋友?」章柏言愕然打断他。

「显然查尔斯是个同性恋。」爱德点点头。

「但是我记得他跟女孩子交往过!」他对同性恋没有什么意见,只是很意外查尔斯是而已。

「似乎章氏与道森的家风都以保守见长,所以查尔斯也一直不敢让你们知道他是个同性恋者。根据他男友狄尼托的说法,就是因为查尔斯拒绝将两人的关系公开,他们才会分手的。」

「当然,又给了他另外一个恨我的借口。」章柏言嘲弄道。

「查尔斯的信用卡和银行帐户都受到监视,可是在他消失之前,卷了一笔三万元的公款逃走,所以一时三刻之间应该还不至於缺钱用,这是警方比较头痛的地方。」穷途末路的歹徒才会开始露出马脚。

「放心吧,以查尔斯花钱的习惯,三万块撑不了几个月的。」章柏言太了解这个公子哥儿的习性。

「警方认为,一旦他钱花完了,应该会试着和前男友联络,所以他们已经派了人紧盯着狄尼托,再过一阵子应该就会有眉目了。」

「嗯。」对查尔斯的兴趣到此为止,章柏言转变话题,「公司还好吧?」

爱德突然露出想笑又想哭的表情。「似乎整个纽约的人都认为你已经死了,而我是幕后那个掩盖真相的黑手,现在外面的流言,精彩到足以演上一整季的肥皂剧。」

章柏言立刻明白,公司内部的士气必然受到影响。

「那票幕僚和高阶主管还撑得住场面吗?」

爱德顿了一顿,老实承认,「撑得住是撑得住,不过高层阶级其实也是人心惶惶,大家都在猜想你会不会回来,假若你不回来,未来执行长可能由谁接任,自己的饭碗保不保得住等等。我已经向FBI施加压力,要他们尽快将查尔斯逮捕归案。」

「这不是长久之计。倘若查尔斯一年找不到,难道我就躲一年吗?」

而且,老话一句,他实在很难相信查尔斯就算变成杀手,能恐怖到哪里去。之前只是因为他没有防备,才会中了查尔斯的埋伏;现在他的伤势渐渐好转了,查尔斯就更不可能对他产生威胁。

「大地!大地!」清脆的童音一路从前门喊过来,戴伦蹦蹦跳跳地跑到露台下。

「小心一点,不要跌倒了。」他对小家伙挥挥手。

戴伦若在这里,赵紫绶也不会远。一扬眸果然看见慢慢在园子里修剪花木的她。

赵紫绶的教育方式很自由,她不会限制戴伦四处乱看乱玩,但是一定确保儿子随时在自己的视线内,而且不准乱吃东西。

「大地,你看这是什么?」戴伦高高举起一个会反射光线的圆形小东西。

「失陪一下。」他礼貌地向爱德告罪,离开房子,陪儿子研究新找到的宝物。

一大一小很快在露台下方会合,爱德不禁好奇地拉长脖子观看。

「这个吃吗?」戴伦拉着他蹲下来。

两颗脑袋凑在一起,章柏言把圆形物事接过来,好生打量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