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席咏晴不知道自己流了多久的眼泪，后来累了，她沉沉睡去，醒了却又迷迷糊糊地淌出泪来。

她知道自己一直在压抑，然而这些压抑一见到他之后，就全都崩盘了。

她好没用，连不想他也不行；她好差劲，连忘了他也做不到。

一切都没有挽回的余地，太冲了……

坐在床头，她的眼睛哭得红肿不堪，脸色极为憔悴，想起他仍旧神采飞扬的俊脸，她就更觉不甘，为什么只有她还难过伤心，而他却逍遥快活？

不想了！她要跳脱出这段往事，活出自己。

＊＊＊

翌日——

席咏晴说服自己不去在意华璟晔，努力地投入工作，即使到他的地盘，她还是要保持专业的一面。

那日在办公室里与席咏晴狭路相逢的黄安琪，对她产生浓烈的敌意，依女人的直觉，她认为席咏晴和华璟晔的关系匪浅。

「席小姐，你知不知道九点开工啊？你竟冲了二十分钟，未免太不专业了吧！」黄安琪一看到甫从电梯里出来的席咏晴，劈头就是一阵讽刺。

席咏晴不想理会她，因为设计师是不需要天天到场监工的，所以她不需向她交代什么。

「真不明白总经理怎么会请这种三流的设计师，想必是靠着不可告人的关系得到这份厚爱的吧！」黄安琪刻意扬高声调，要让席咏晴难堪。

「黄小姐，请你注意你的一言一行。」她不想和她做口舌之争，不表示她完全没脾气、没尊严。

「怎么，默认了是吧？」黄安琪得意的道。

「我想，你说的是你还是我，你自己心理有数。」

黄安琪脸色丕变，大步朝她走去，却因突如其来的男声停下脚步。

「安琪，你怎么还在这里？我不是要你准备开会的资料给我？」华璟晔即时出现，抑住黄安琪未出口的伤人话语。

她忿忿地盯视了席咏晴许久，才不甘愿地离去。

「你来监工吗？」待黄安琪离去后，华璟晔借故想和席咏晴闲话家常。

「嗯。」她应了声，低头整理着自己的设计图。

「你有一双巧手，竟能画出如此具现代感的设计图！」他浏览着她手上的设计图，不禁称赞道。

「那没什么，只是一些草图。」她谦虚地回道。

「我想请你吃顿饭，好答谢你的辛劳。」他顺势提出邀约。

「不了，这是我分内的工作，不需要感谢我。」她想也不想便拒绝。

「不然，中午我替你带个便当过来？」他又问。

「华先生，你不用浪费时间在我身上，除了设计费之外，我不会收取你任何好处的。」她无情地拒绝他。

「若你不愿意，那我也不勉强。」他有些失望却又得强装平静，这让他看来有些不自然。

「你犯不着这样，你大可和黄经理一起享受两人时光。」止不住的妒意一时脱口而出，她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闻言，华璟晔挑了挑眉。

她是不是知道他和安琪的事了？

「我和黄经理？」他试探性地问。

管他的，反正说都说了，她也没必要再假装没这回事。

「是啊，别告诉我你不懂我的意思。」男人最要不得的就是犯了错，还硬是要装傻蒙混过去。

「我想你误会了，我和她没有那么好的交情。」他不是说谎，因为他不认为自己和黄安琪除了性以外，还有其他的牵扯，更何况这一切都发生在与她结束之后，他没有对不起她。

「那不干我的事，你用不着对我解释。」她嘴硬地回道，心里却因为他的解释而好过许多。

但随即五年前那则简讯里的煽情字眼，又浮现脑海……

华璟晔看得出她的在乎，她应该还对他有着一丝丝的情愫吧？

这个发现令他狂喜，但五年前那陌生的男人握住她手的那一幕，又毫无预警地窜入脑海，教他压下欣喜的情绪。

「那你呢，身边有新的爱人吗？」他探问。

「不用你替我担心，我会有人要的。」她讨厌他那炫耀似的口吻，好像她离开他之后，行情会变差似的。

她的回答间接地说明了她目前仍单身，那么那个男人呢？

「这期间你都没有和别的男人交往吗？」他不死心地追问。

「你管太多了，我不想回答你这些无聊的问题。」

「一点也不无聊，这对我而言十分重要。」他一时激动，克制不住心中最深的想望，脱口而出。

他说什么？

她对他还是很重要吗？

不，若是这样的话，五年前的那一夜，他不会放任她痛哭呐喊却听而不闻、视而不见，让她独自离开，受尽心伤折磨。

「少跟我来这一套，若你在乎我，你就不会让我走，而不是狠心地将我拖出门外，让我大半夜提着沉重的行李离开；若你在乎我，你就不会和别的女人牵扯不清，让我看到那女人传来的简讯，伤透我的心！」她失声地指控着，泪水差点又要止不住地倾泄而出。

在场所有的人全都用好奇的目光，看着美丽能干的设计师和这高大挺拔的男人，好奇他们有着什么样的关系。

她说什么简讯？

他被搞糊涂了，怎么她的话，他一点也听不明白？

「那你和那男人的事呢？你怎么解释？」她只顾着编派他的不是，但她自己呢？她又是怎么对他的？

「当初我要解释，是你不给我机会的，今天再说这些也毫无意义，一切都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不会没有意义，没有什么事是来不及，只有你愿不愿意而已。」他承认当初一意孤行是他的错，但他认为事情仍有转圜的余地。

「有什么用？就算我告诉你，我根本没有背叛过你，现在你就会相信吗？」她的眼神定定地锁住他，那股坚定让他感到十分震撼。

是啊！那么真实的她、那么无私的她，怎么可能背叛他！而他，竟拒绝听她解释！？

瞧他这五年来究竟错过了什么？

「对不起。」除了这句话，他想不出其他字眼。

她知道，他终於相信了，可这已不代表什么了。

「你相信我了？」她问。

「我相信你。」他的眸底有着藏不住的失落和歉疚。

「很高兴，在五年后的今天，我终於有幸让你学会信任，现在可以请你离开了吗？」多和他相处一分一秒，她怕自己会忍不住心软。

用着不舍的神情，华璟晔看了她几眼，末了才黯然离去。

席咏晴眨了眨泛起水雾的晶眸，她永远都那么不争气，一遇上他，就很难压制情绪，现在的她真的好想哭，好想哭……

＊＊＊

华璟晔心神不宁地坐在办公室，黄安琪一进门看见的便是这个景象，她不得不把他怪异的行为和早上那件事联想在一起。

「晔，你怎么了？」她缓缓地倚进他怀里，却被他无情地推开。

他的反应让她更觉事有蹊跷，她不死心又趋上前去。

「晔，今晚我去你那边好不好？」她使出媚功想得到他的关注。

「安琪，你以后都不要来找我了，你仍然可以留在公司工作，但我们的关系纯粹就只是上司与下属。」他不能让错误再持续下去，最好的方法便是开门见山地把话说清楚。

「什么意思？」她黯下哀伤的眸子，幽幽地开口。

「就字面上的意思。」

他知道她一时很难接受，但他仍是得划清这层关系。

「我不要！你腻了后就想把我一脚踢开！？我跟了你五年，不求名分，我只是单纯想……和你在一起，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说着，她的泪水即将泛滥。

「一开始我们就言明在先了，不是吗？」他沉着声开口，对於她的苦缠产生了很大的反感。

「我付出了五年的青春，你要我找谁去要？」她不甘心啊！

「那么你一开始就不该答应。」说好两人只是交易关系，她如今却反悔，会不会太过分了点！

「不要这样，晔，再给我机会，我不要离开你！」黄安琪苦苦哀求着。

「就因为你这样，我更要让你走。」

「不要，我不要……」

「我会给你一笔钱，我们就到此为止，你出去吧！」他不顾情面地下令。

「……」

黄安琪本想再说些什么，但在对上他森冷的目光时，她瑟缩了下，放弃与他对峙的念头。但，这不是结束，她不会善罢甘休的。

送走了黄安琪，华璟晔开始思索着下一步该怎么做，他想要挽回席咏晴，可依现在的情况，他能做的有限。

不过无论如何，他绝不轻言放弃，他已经因为自己的愚昧而白白浪费了五年，往后的日子，他绝不允许她再离开他身边！

＊＊＊

悠扬的乐声轻柔响起，窗外的景物依旧，只是一切都变调了。

席咏晴坐在昔日最爱的咖啡厅里，点了一杯咖啡，想在这悠闲的午后寻获一丝灵感。

可无奈坐了一个下午，她的脑袋却像是当机似的，什么也想不出来。

「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突然一记熟悉的男音介入她的沉思，她抬首，就撞见华璟晔一脸笑盈盈地睇着她。

「你来做什么？」她一脸冷然，他该不会是跟踪她吧？

「这里是公共场合，谁都能来。」他一点也不介意她的冷漠，迳自在她对面的位子落坐。

「但不代表可以打扰别人。」他让她局促不安，心跳开始加速。

他猜测她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她仍在意他，若她不在意，她大可坦然地面对他，不需要冷漠以对。

「没办法，我就喜欢和你坐在一起。」他使出油嘴滑舌的功夫，努力讨好。

乍闻他的话语，她的心猛地一抽，她明白自己已经不是十几岁的小女孩，不能被他灌了迷汤就茫茫然。

「那我离开行吗？」她希望他在她还能伪装坚强之前离开，她不要在他面前崩溃，不希望让他看见她的软弱。

「行，我和你一起离开。」他作势要随她离去。

「你这是做什么？你难道就不能给我一个属於我自己的空间吗？」他该去找黄安琪，而不是在这里扰乱她的生活。

「不能，因为我知道我再也不能没有你，从现在起的每一分每一秒，我都要黏着你、赖着你。」他大胆地宣誓着，毫不避讳一旁投来的目光。

「你真是个无赖！」她不满地啐了一句，但心却不争气地泛起一丝甜意。

「你别生我的气，我只是想讨你开心。」看出她态度的软化，他增添了一丝信心。

席咏晴别过脸，索性来个相应不理，看他还有什么办法可行。

「你要不要听我解释？」他问。

解释什么？

她有误会他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