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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魏景再次睁开眼睛,黝黑低矮的茅草顶盖,橘红色的篝火跳动,驱散了江风带来的沁凉,他身上的衣物是干爽的,一个女子俯在他的床头,低声哭泣。

他伸出手,「……别哭,我没事。」

很虚弱很轻微的声音,但确是真实存在的。邵箐有一瞬间以为自己幻听了,她猛地抬起头,对上一双黝黑的眼眸,里头倒映着跳跃的火光,还有自己惊讶的脸。

「你真的醒了?!」

邵箐又哭又笑,一把攒紧他的手,「太好了!太好了!」

单纯一个好字完全无法表达她的喜意,抹了一把脸,「你知道吗?咱们都活下来了!」

「我知道,我都知道。」

她披头散发,语无伦次,魏景未有丁点嫌弃,只低低安抚她,又问:「你身体可有不适?」

邵箐大约不知道,她现在也是脸白如纸,嘴色寡淡,看着情况也好不到哪去。

「你额头……」

邵箐鬓角有一处乌青,是刚跳下江时树干触底磕到的,很重,导致她如今还觉隐隐头晕。魏景轻触,她觉得甚痛,忙避了避:「没大事,在树干上磕的,有些重,大约得好些天才能散。」

相比起魏景,她觉得自己并不算啥问题,反倒是他,不能再拖了。

「你身上的毒如何了?我们天亮就启程,得赶紧找个大夫。」

他醒了就好,邵箐能半搀半扶着,否则单凭她一个人,根本无法挪动他。

说到这个,她有些担心:「咱们没有银钱,也没有户籍,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他们会不会搜查下来?」

据她接收到的记忆,大楚户籍制度如一般古代一样严格,去远一点的地方就需要路引,发现没有户籍的黑户会直接抓起来,投为官奴。

一般城镇不同要紧关口,基本不会检查来往者的路引的,但魏景一身刀剑伤痕,还有锁骨位置的两处特殊伤口,实在太引人瞩目了,一旦报上去,麻烦就大了。

官奴这个还是小事,邵箐最怕新帝的人已传命搜索沿江,一旦露馅,恐怕不会再有第二次幸运脱身的机会。

可是魏景一身伤毒,不就医是不行的。

「我们应当还在益州,不过,此处应已是黔水下游。」

此时天色已经蒙蒙亮,魏景透过大敞的窝棚门,隐隐看见晨雾下宽阔平缓的河面,他琢磨一下,道:「黔水上游山多林密,水陆二路皆不易,况且黔水流域甚广,他们无法确认我们在何处上岸。」

最重要的是,也无法确实他们是生是死,只能抱着以防万一的态度来搜索。

魏景想坐起来,邵箐忙上前搀扶,让他靠在窝棚璧上,他道:「只要我们不露破绽,搜过一阵,此事自然不了了之。」

届时敌明我暗,彻底养好伤后,再图后事不冲。

魏景眸中赤色一闪而逝,他低声安慰邵箐:「我们重在解毒,至於身上刀剑伤稍露一二处就是,就说遭了山匪遭劫。」

他历事极多,见识广博远非邵箐可比,稍一思虑,便有了合适的应对方法。

邵箐蹙眉:「那你身上其他伤?」尤其锁骨二处。

「无事,有金疮药即可,我会自行处理。」

魏景到底征战沙场多时,即便贵为皇子统帅,处理外伤的手法还是了然於心的,只要有药人清醒,这个不成问题。

至於银钱之类的其他问题,总得走出去才行,他道:「你莫怕,寻常城镇不查路引。」

而户籍,魏景即便落魄如斯,也根本没把这个看在眼里。

「嗯!」

邵箐终於心中大定,她露出笑脸:「那我们整理一下就出发吧,都天亮了。」

「好。」

魏景应了一声,又问:「那柄剑还在吗?」

得了肯定答覆,他嘱咐:「把剑带上,世道并不太平,尤其南北边镇州郡。」

「嗯。」

原身养於深闺,出入皆是天子脚下,邵箐并不知道这个不太平究竟应该怎么理解。但既然魏景特地叮嘱,她不敢怠慢,先用之前解下的裹伤布条把剑缠住背上,再去取了烤干的外衣裤来,伺候他穿上。

魏景这身衣裳,原来前襟鲜血浸润,可是在江里冲刷了这么长的时间,血迹已经淡下去,衣裳本是深灰色的,这一整大片的反而不起眼。

邵箐从火塘边缘捡起好些泥蛋子,这是昨日吃剩下的烤野鸭蛋。她敲开泥壳,把蛋剥干净递给魏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