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1 / 2)

我还没摁住她 星球酥 3813 字 1个月前

第56章

那天天很黑。

许星洲躺在床上,茫然地望着天穹。她思考着自己的未来和不确定的一切,想着自己的实习,想着学业,想着以后要怎么办。钟点工片刻后拿着拖把走了进来,许星洲看着床上的被单,茫然地回想发生了什么。

秦渡对她非常的好。

好到许星洲甚至会有些负罪感——她的师兄临走还给她发了条信息,让她如果醒了,记得去餐厅吃早饭。

他从来没有提过交往。

事实上,他如果提出的话,许星洲完全无法拒绝。

她吃在秦渡家里,睡在秦渡家里,虽说秦渡明确说了『房租一分都不会少收』——但许星洲是确确实实地欠着他的人情。

许星洲每次隔着餐桌看着秦渡时,都有些战战兢兢的,有点担心他下一句话就是『你来做我女朋友吧』……

可是秦渡从来没有提过。

但是秦渡睡觉再也没有关门,他一直开着门睡。仅仅就许星洲所知道的秦渡而言,他原来是个夜生活相当丰富的人——他作为一个富二代,其实派对聚会不断,连他家里那边都有些活动是需要他正装出席的。

连着半个月,他几乎整天和许星洲泡在家里,陪她看电视剧,一起玩游戏,没事躺在沙发上刷淘宝,有时候拉着她的手出去散步,在小区里看看如瀑布般的藤月玫瑰。

……就像情侣一般。

许星洲艰难地伸手去摸自己的手机,她浑身还没什么力气,钟点工正在拖着地,小心地问:「……您醒了吗?」

许星洲眨了眨眼睛,破碎地嗯了一声。

钟点工拿过了许星洲的手机,递给了她,继续拖地。

许星洲看了看手机,秦渡早上走前给她发了两条微信:一条拍了许星洲早上抱着秦渡的枕头呼呼大睡的样子——许星洲当时穿了条很短的短裤,秦渡,一个资深理科直男,硬是把熟睡的许星洲从九十二斤的A罩杯小竹竿,拍成了一百五十斤。

许星洲:「……」

然后秦渡发了条第二条微信:「睡相很可爱,师兄走了。」

许星洲盯着屏幕:「……???」

哪里可爱了?他到底是从哪里看出了可爱?许星洲看着那照片都没有脾气了,给他乖乖发了一条『醒啦』。

秦渡过了会儿,回复说:「起来就去吃早饭。」

许星洲在秦渡的枕头上蹭了蹭,问:「在干什么呀?」

秦渡:「还学会查岗了?师兄今天有点事,在外面买东西,下午三点回家。」

许星洲又小心地问:「什么事?」

秦渡截了个自己手机上提醒事项的页面,上头是一条『公司:21楼2108会议室,13:30-15:00』,备注:正装出席。

秦渡在微信上和许星洲道:「别怕,就是去买条领带。」

他又不着调地说:「师兄从来不偷吃。」

许星洲看了那条消息,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将红红的面孔埋进了秦渡的枕头中。

——她和秦渡天差地别。

这漫长的时间之中,许星洲其实无时不刻不在体会这个事实。可是随着日子的流逝,她渐渐地发现,那许星洲所恐惧的差别,对於秦渡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他从来没将那些差距放在眼里过。

接着,许星洲想起那个发生在夜里的、清醒状态下的吻——温暖灯光如水蔓延,滚烫的嘴唇,在他们呼吸绞缠的刹那,秦渡犹如在亲吻他一生的挚爱。

可是,许星洲想,会有这种东西吗。

——连自己父母都不曾给我的东西,许星洲绝望地想。

秦渡能给我吗?-

许星洲穿着拖鞋下了楼。

桌上是个歪歪扭扭的煎蛋,还有牛奶和烤吐司。

那时候钟点工已经在紮垃圾袋,准备走人了。她一头头发紧紧地紮在后面,紮成一个小丸子,穿着短袖的宽松制服,是个面目和善的四十多岁的女人。

钟点工看到许星洲下楼,笑着道:「许小姐,您的早饭我给您热好了,就在餐桌上。」

许星洲看着那个钟点工。

这个人是秦渡聘来的,在家政公司干了许久,动作麻利,做事认真负责。

秦渡估计都没和她打过几次照面。他似乎不喜欢家里有外人,因此只聘钟点工给他打扫卫生,有时候做饭——秦渡每天就把要求贴在冰箱上,有时候特别备注一下哪里比较脏,除此之外,没有任何进一步的沟通。

大概是许星洲盯着她的时间太长了,那个钟点工变得有些不自在。

我在她眼里是什么样的人呢?

许星洲看着她想。

——借住在有钱而年轻的雇主家里的、时不时在雇主的床上醒来的,心态脆弱、令这个毫无生气的Loft复式四处弥散着一股西药呛味的小姑娘?

「……张阿姨,你觉得我是什么人?」

那个钟点工愣了愣,仿佛没想过许星洲会问这么个问题:那问题的确是非常的突兀。

「挺漂亮的小姑娘啊,」钟点工哄病人般地说:「——是秦先生的女朋友吧?」

许星洲闻言笑了笑:「算是吧。他刚刚还和我说不会爬墙,我估计我应该是了……张阿姨,您忙吧,我去吃饭。」

钟点工笑了起来:「好。许小姐今天开心点噢。」

接着许星洲坐在了桌前,拿起筷子,钟点工和她道了别。

她的手机亮起,秦渡发来了消息,噉瑟地问:「小师妹,吃饭了没?告诉你今早鸡蛋是师兄煎的。」

许星洲那一瞬间,泪水决堤。

微弱的灰暗阳光落在她的腿上,许星洲心里难受又酸胀到一个不可思议的程度。以至於坐在桌子前一滴滴地掉着眼泪。

她只觉得心里长出了一株参天的马缨花。

那马缨花在盛夏的雨里茁壮生长,犹如北欧神话的世界之树,庞大枝干上构筑了整个世界——那棵树将她的一颗心肺缠做一团,将她拖回世界之中。

他为什么会对我这么好呢,许星洲一边哭一边想。

这样的自己——这个无能的、灰暗的、自己一个人连觉都睡不好的许星洲,这个从小就没人疼爱以至於只能拼命自爱的许星洲,这个不停地向世界求爱却毫无回应的许星洲。

——配得上这样的喜欢吗?

感情的开始都是温柔的——父母相遇的下午的公园,父亲的尖头皮鞋,母亲翻飞的裙裾和落在他们肩头的合欢花;他们跨越大江南北的山盟海誓——许星洲在爱意中呱呱坠地,啼哭的瞬间。

她听见滚滚春雷,听见穿过峡谷的飓风,听见自己年轻的心脏轰轰作响,犹如雷鸣-

世人只看到了爱开始时的光鲜和温暖。

诗人们坚贞似铁地歌颂这样的岁月,画家们描绘情人金色温柔的、犹如教堂彩玻璃的吻。

他们给爱以落拓荒芜的月亮,给爱以朝圣者的心,给情人以时间和岁月的留痕,给他们以黄金雕就的玫瑰与少年的誓言——无人看到爱离去时的狼借满地。

可许星洲见过。

她哭得哽咽,抹着眼泪给秦渡发微信,说:「师兄,鸡蛋好吃。」

秦渡那头发来条语音,许星洲发着抖点开。

「那是当然了,」秦渡语调噉瑟地上扬地道:「师兄从小就会煎——不用太感动,师兄一向十项全能。中午给你订了外卖,等我回家。」

许星洲一边哭一边笑。

谁十项全能啊,许星洲一边哭一边想,我从小就会做了。我不仅会做,我还会做满汉全席。

——奶奶曾经说过女孩子家家哪能不会做饭,不会做饭嫁不出去的,於是她一样样地教小小的许星洲,一边教一边说『这是当年你老奶奶教我的做法,肉要这样焯才嫩』……然后许星洲在奶奶死后,一边哭一边自己做饭给自己吃。

奶奶根本没想过自己嫁不出去怎么办,她想的是她走了,会不会饿到自己的孙女。

许星洲一边哭一边想告诉奶奶,有一个可能没下过厨的手残师兄给我煎蛋了。

——尽管我可能不会讨他父母的喜欢,尽管我和他地位犹如云泥,尽管他是个无法负担我的混蛋,尽管我认为我很快就要耗光他的耐心了。

但是,他至少现在是爱我的。

如果一切能静止在这一刻就好了,许星洲模糊地想,不用看到之后即将发生的一切,不用和秦师兄说再见。

——就让故事在高潮落幕-

秦渡一手搭着西装外套,在推门回家的时候看了看表,是下午两点五十八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