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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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破晓之时,听筒里沉默了片刻, 终於, 传来了那个神经病的声音。
「……你……」秦渡低声道:「小师妹?」
居然找上门来了。
许星洲立时就觉得眼眶发烫, 强撑着冷笑一声:「谁是你小师妹啊?」
秦渡说:「你。你别挂电话。」
许星洲於是慢吞吞地收回了自己准备挂电话的手指……
「小师妹……」秦渡沙哑道:「师兄道歉好不好?昨天不该手贱给你付帐, 不该凶你,别生气了……师兄昨天晚上太混帐了。」
许星洲一听,眼眶立时红了。
人受委屈时,最怕那个人来道歉。
他不道歉的话, 许星洲还能一口气撑着不落下泪来, 装作自己是个铁人。可他如果一旦道了歉,那受了委屈的人的眼泪,便打死都止不住了。
秦渡艰难地补充:「……师兄从来没想过打你。」
许星洲只觉得太难受了,也不说话, 就咬着嘴唇落泪。她的泪珠跟断了线的串珠一般, 扑簌簌地往下掉, 沿着面颊滴滴往下淌。
「师兄没想过真的打你,你很乖。」秦渡难堪地说:「只是说着玩玩……每次都是。吓到你了, 你不舒服了, 可以揍我, 打哪都行,师兄……」
他艰难道:「……师兄绝不反抗。」
许星洲使劲憋着泪水, 憋着不哭, 但是鼻涕都被憋了出来。
秦渡说:「我找了你一晚上……」
「吓死我了, 以为你真的生气了……」秦渡低声下气地道:「以后不舒服就和师兄说, 我不懂你们女孩子,老是开玩笑没个数……」
许星洲仍然不说话,无声地在电话这头哭得稀里哗啦。
「小师妹……」他哑着嗓子说:「师兄早上四点打电话,吵你睡觉了是不是?今天晚点师兄去找你,到时候见了师兄想打就打,昨天晚上你手机关机,我没来得及说,怎么打都行。」
许星洲:「……」
许星洲终於说了第一句模糊不清的话:「——我不见。」
「我不见你。」许星洲生怕他听不清似的,带着鼻音和哭腔重复道:「我不。」
女孩子哭得鼻子都酸了,说话都抽抽噎噎的,简直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我放在你那里的东西都送你了,」许星洲抽噎着说:「伞,小书,我都不要了。你丢掉也好怎么也好,反正学生会我也不会再去了。」
秦渡急了:「许星洲我昨天晚上——」
「你昨天晚上怎么了我也不管了。我就是幼稚鬼,我也斤斤计较。」许星洲哭得发抖道:「对不起那天晚上抢了你的马子,我、我不是故意的。」
然后许星洲啪叽挂了电话,趴在栏杆上呜呜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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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渡一颗心,在听到她结巴着道歉的那一瞬间,碎了个彻头彻尾。
那一瞬间,秦渡意识到了一件事。
——什么面子里子,什么下马威不下马威,他秦渡在这个正在掉眼泪的女孩面前,从来都没有过半分胜算。
那就是他的劫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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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渡那天一夜没睡,一整晚都在偏执地找人,陈博涛试图劝过他,让他别大晚上扰人清梦。秦渡只说『我没法让这种矛盾过夜』,然后坚持做一个把睡的没睡的人全部吵醒的老狗比。
无论是哪个大学,数科院和新院都是风马牛不相及,简直是这辈子都难以产生交集的代表。秦渡饶是人脉网广,在学校里认识的人也是理工男居多,找人极为吃力,更何况还是以宿舍为单位找人。
陈博涛和他并非同校,因而一点忙也帮不上——可他人生难得看这种大戏,索性陪他熬了过来。
「这次反应太大。」陈博涛冷静道:「不是因为你昨晚对她兴师问罪。那个小姑娘能忍你这么久,平时还笑眯眯的不记仇,脾气佛着呢,另有原因。」
秦渡绝望地抓了抓头发,道:「……操。」
「怎么办?」秦渡沙哑道:「我玩脱了,我抱着花去宿舍楼下找她?」
陈博涛说:「我不知道啊,我就想知道你真的问她要了一百五十八块钱的账?」
秦渡:「……」
陈博涛乐道:「老秦你真的这么小气,你真的问人家小姑娘要了?」
半天,秦渡憋闷地点了点头。
秦渡说:「我……我怎么办?回去把自己的腿打折?」
陈博涛理智分析:「没用,她记的不是你这个仇。」
「之前见面还笑眯眯的和我打招呼,还皮皮的,」秦渡捂住额头,痛苦道:「现在突然就这样了,我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陈博涛简直忍不住自己的幸灾乐祸:「是不是跟八点档电视剧一样有人告状了?说你乱搞男女关系?」
秦渡道:「搞个屁。她哭着和我讲,她就是幼稚鬼,她也斤斤计较,然后把电话一挂,怎么打都不接了。」
陈博涛说:「……妈的。」
秦渡眯起眼睛,狐疑地看着陈博涛。
「……还是哭着说的?」陈博涛摸着下巴问:「这也太他妈可爱了吧,老秦你栽得不冤。」
秦渡一句话也不说,沉着脸坐在沙发上……
秦渡突然道:「……我打的是她闺蜜的电话。」
陈博涛:「牛逼啊,所以呢。」
「……是她接的,淩晨四点二十,她接了她闺蜜的电话来骂我。」
秦渡突然想通了这一层,那一瞬间就酸得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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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星洲身受情伤,一个周日都没开手机,尽管钱都在手机里,而自己已经成为了扫码支付的奴隶,也坚持关机状态——她那天吃饭全靠刷饭卡,订外卖全靠程雁接济。
程雁对此的评价只有四个字,自作多情。
许星洲深深地以此为然,然而打死都不改。
那天下午,程雁道:「但是,粥宝,你不觉得有点反应过激了吗?」
许星洲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说:「什、什么反应过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