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2 / 2)

钟祯看着她表情也不自觉得开始扭曲,「智齿?」

丛容痛苦的点点头,「嗯。」

「你这颗智齿拖了这么久了,拔了吧!」

丛容这颗智齿长了很长时间了,每次一上火就会疼,这次的火完全是被温少卿给拱出来的。

丛容抿了口水,「我考虑一下。」

丛容以爲像往常一样吃几天药就会好了,可这次的牙疼来势汹汹,她加大了药量也

没有缓解的趋势,反而带的半张脸都肿了,她看了眼最近的开庭时间表,果断做了决定给钟祯发短信。

钟祯看完短信,在一堆病历中抬起头问,「温老师,您在口腔科有认识的人吗?」

温少卿看他一眼,「牙疼啊?」

钟祯摇摇手机,「不是我,我表姐,本来挺雷厉风行的一个人,可一颗智齿磨磨唧唧换了好几家医院了,就是不肯拔,现在都有炎症了。」

温少卿想了想,「我好像有一个师妹在口腔科,一会儿我给她说一声,你表姐打算什么时候来?」

重镇又看了眼手机,「下午。」

「好的,没问题,你一会儿过去把你表姐的名字告诉她。」

「谢谢温老师。」

下午丛容就去了医院,挂了钟祯说的那个医生的号。

见到医生的时候,丛容眯着眼睛看着她胸前的铭牌,何文静,再看看眼前比她还要高半头看上去豪爽英气的女-人,果然名字跟真人是反着来的。

何文静拿过病历本看了一眼名字,「丛容?哦,钟祯的表姐是吗?他跟我说了。」

她困难的张嘴叫了声,「嗯,何医生。」

何文静顿了下,「我不喜欢别人叫我何医生,你可以叫我何哥。」

丛容艰难的看她一眼,看到她一脸期许,於是又神情复杂的叫了她医生,「何哥。」

何文静笑了一下,忽然小声问,「丛容?钟祯?你们家取名字都是这种风格吗?」

丛容还没回答,她便又自

顾自的笑起来,「哈哈哈哈……钟祯这个名字好搞笑,他是不是还有个弟弟或者妹妹叫不渝啊?忠贞不渝?」

丛容点点头,一脸正经的回答,「你怎么知道?他真的有个亲妹妹叫钟不渝。」

想起钟不渝那个混世小魔头,丛容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何哥收起笑容,「我也认识一个名字很奇怪的二货,叫'人参',有必要介绍你们认识一下。」

丛容看着面前和她聊了半天的人,越来越觉得钟祯给她介绍的医生不靠谱。

何哥大概看出了丛容眼底的质疑,轻咳一声,「那个……把口罩摘了,躺上来,我帮你看一下。」

何哥戴上口罩帮丛容检查了下,「脸都肿了?还发烧呢吧?」

丛容半张脸都肿了,扯了下嘴角就觉得痛的钻心,索性不开口,从嗓子里挤出一个嗯字,继而不死心的问,「不拔行吗?」

「现在想拔也拔不了,等消肿了再来拔吧。」说完忽然站起来,「你等下啊。」

这位「文静」的医生一阵风一样冲到走廊上喊了一嗓子,瞬间治疗室里涌进来一群学生,何哥指着丛容的智齿,「你们看下,这颗智齿的形状的位置很有特点,可以丰富病例。」

说完一群人便纷纷拿出手机出来拍照。

丛容立刻闭上嘴,戴上口罩坐起来。

何哥把一群学生轰出去后才笑着开口,「我给你开点消炎药,等不肿了你再来找我拔。」

丛容拿着

药单走出去了又回头看了一眼何文静,心有疑虑,怎么钟祯介绍的人都和他一样看上去那么不靠谱,医生不是一个严肃又冷漠的职业吗,怎么这位看上去那么……逗X。

钟祯一下午忙前忙后的,总算闲下来,打算去看看丛容。刚走几步忽然想起来什么,退回来,在病房里找到温少卿,一脸讨好的凑过去,「温老师,一会儿陈医生有台手术我想去观摩下,我表姐那边,能不能麻烦您帮我去看看?」

钟祯近日每每在温少卿面前「表姐长表姐短」的,温少卿对他的小把戏了然於心,好脾气的笑着回答,「我也没空。」

钟祯受挫,「你就可怜可怜我表姐吧……」

刚才被提到的「陈医生」陈簇路过,看到钟祯可怜兮兮的样子,「怎么了?需要帮忙吗?」

说完又碰碰温少卿,「你又训他了?」

温少卿看着陈簇微微一笑,「需要帮忙,他表姐楚楚待嫁,这个盘你接是不接?」

医院这个地方,从医生到护士,但凡上点年纪的,无论男女,就爱给人介绍对象,陈簇早年也受过这方面的迫害,一听这话便迅速撤到安全区域,「接不了,我有女朋友了。我一会儿有台手术,去做准备了,你们慢慢聊。」

「行了」,温少卿看着钟祯半晌终於松了口,「你也去准备吧,我会去看一下你表姐。」

钟祯听了立刻撒欢着跑走了。

只可惜……钟祯致力於让

自己老板见一见自己表姐的愿望还是没有达成。

温少卿站在口腔治疗室门口往里看了看,看到何文静才进去打招呼,「钟祯的表姐呢?」

何文静一向仰慕这个师兄,很积极的回答,「走了。」

「走了?」温少卿顺口问了一句,「怎么样?」

何文静很认真的想了下总结,「是个美人,很有御姐范儿,虽然脸肿了也是个肿了脸的美人。」

温少卿无语,「问你病情。」

「死不了,炎症,发烧,问题不大,拔了就好了,不过吃饭是个问题。」

何文静在上班时间一向是简单利落的风格,边说边帅气的靠在仪器旁,两个小护士不断进进出出,时不时偷偷瞄一眼她,何文静看到了还冲她们笑了一下。

温少卿看了看,「何师妹,你再这个样子,那帮小护士就真的要被你-撩-弯了。」

一提这个何文静便泄了气,「亲师兄,我真的不像女-人吗?」

温少卿很委婉的表达,「从医学角度来说,你是。」

何哥发飙,「亲师兄,你伤害了我,下次你再介绍熟人来看病,我要拔光他嘴里所有的牙再一颗一颗给他装回去!」

「好啊。」温少卿边说边往外走,「记得收双份费用。」

丛容快下班了才想起来有份资料放在家里忘记带了,给钟祯发了条短信,说晚上不回他那里了。

丛容经过严密的推导和计算,挑了温少卿最不可能出门的时间回去,可刚踏出电梯准

备小跑回家的时候,对面的门忽然开了,一身浅色家居服的温少卿手里拎着垃圾袋正要出门,身后还跟着摇尾巴的让一让。

果然人算不如天算。

温少卿挑了挑眉,「这几天好像没怎么看到你。」

丛容面不改色的回答,「啊……我最近太忙了,就在律所睡了。」

温少卿盯着她,「天那么黑你戴口罩干什么?」

丛容捂着半边脸,模糊不清的回答,「牙疼。」

温少卿看了眼她手里的饭盒,「吃饭了吗?」

丛容提起饭盒给他看,「喝粥。」

温少卿盯着她肿起来的半张脸,「疼得厉害吗?」

丛容恹恹的点了点头。

温少卿发觉她脸色不对,「发烧?」

丛容继续点头。

温少卿放下垃圾袋走近,「摘了口罩我给你看看。」

丛容立刻摇头,「不用了,我看过医生了,过两天就去拔了。」

她不想让他看到她肿着脸的样子。

温少卿也没勉强,转而问,「我做了饭,要过来一起吃点吗?」

刚才一开门丛容就闻到饭菜的香味了,说实话她还真有点想念温少卿的厨艺,她吸了吸鼻子,安慰着自己,我是病人,就随性一次吧,然后冲着温少卿点了点头。

温少卿笑了下又拎着垃圾袋进了屋。

这是丛容第一次踏进温少卿家,看样子装修是用了心的,清爽简约,有格调又不浮夸,干净整洁的不像话,果然是个医生,大概是有洁癖吧。

同一楼层的户型基本一致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格局不同,温少卿这里看上去比她家里大了很多,给人一种无压舒缓的感觉。

她草草看了几眼温少卿便叫她过来吃饭。

温少卿看着她被口罩遮住的半张脸,「把口罩摘了吧。」

丛容犹豫了下,才磨磨蹭蹭的摘下来,又状似无意的低头理了理头发,妄图遮住肿了的半张脸。

下一秒他的手指便伸了过来,轻抬着她的下巴,往左边转了转,又轻轻摸了摸肿起来的位置,很快收回手去,「问题不大,先吃饭吧。 」

他的指尖微凉,漂亮的手指修长有力,未经允许便抚上她的脸,这个原本无理的动作由他做来强势得无法拒绝,又带着绅士般的礼貌节制,她似乎可以闻到他指尖的气味,带着他身上的气息。

丛容看着那只手重新握上筷子,又若无其事在往他脸上扫了一眼,心里不断的冒出问号。

他应该只是职业病发作吧?换了别人他也会这么做吧?自己就不要多想了吧。还有,自己的样子也不算太丑吧?

这么想着丛容心不在焉的拿起筷子,对着眼前的菜下不去手。

其实温少卿做得菜她基本吃不了,她牙疼的厉害,一使劲牵动的右半边脸钻心的疼连带着嗓子都有些哑了,她也没心情吃东西,就是想进来坐一会儿而已。

温少卿也察觉到了,吃了几口便放下了筷子,「我给你蒸个鸡蛋羹吧。」

丛容有些不好意思,「不用了

,别麻烦了。」

虽说认识的时间不短了,可到底不熟。

温少卿已经起身,「吃甜的还是咸的?」

「咸的。」丛容脑子昏沉沉的,下意识的回答完了又问,「要南北大战吗?」

温少卿看着迷迷糊糊的某人,笑着进了厨房。

丛容看着厨房里的身影才慢慢反应过来,她堂堂一个律师,竟然一头栽进了一个职业屠夫的陷阱里!

谈判技巧某一条,面对当事人不要问吃什么这种开放式问题,而是要问吃不吃,吃甜的还是咸的这种封闭式问题,引诱对方说出她内心的真实想法。

此刻的丛容觉得自己真的是太丢人了!偏偏温少卿得逞后还什么表现都没有,根本就是扮猪吃老虎的大尾巴狼!

丛容腹诽半天,大概是没控制好脸上的表情,让一让趴在地上一直盯着她看,大概被吓住了,连天生的笑容都不见了。

丛容恶狠狠的瞪他一眼,压低声音吼他,「你不应该是狗!你是狈!和你主人一起就是狼狈为--奸-!」

让一让忽然站了起来,丛容吓了一跳,她本就怕狗,刚才不过一时愤怒战胜了恐惧,现在对方隐隐有反击的趋势,她便有些怕了。

谁知让一让却转身一溜烟跑进了厨房,蹲在温少卿脚边,任凭温少卿怎么赶都不出去。

「你进来干什么?出去,去客厅玩儿。」

让一让没动。

温少卿走了几步去洗手,让一让也跟着挪了几步,紧紧粘在他脚边。

少卿纳闷,这傻狗怎么了?不是应该丛容怕它吗?今天怎么反过来了?

温少卿动作很快,没一会儿便端着一碗鶏蛋羹出来。

撒了葱花淋了酱油,香嫩鲜滑,丛容看着眼前的鶏蛋羹,又抬头看着温少卿,真心实意的道谢,「谢谢。」

灯光下他的侧脸俊逸温情,听到她道谢温少卿抿唇笑了笑,「快吃吧。」

接下来的时间倒是很安静,温少卿看着她快吃完了才问,「在哪家医院看的?我看看有没有熟人照顾你一下。」

「X大附属医院。」丛容说完半天没人说话,她抬头看过去,「怎么了?」

温少卿幽幽回答,「我就在那家医院。」

「……没那么巧吧?」丛容喝了口水,「我不知道你在哪家医院。」

「我也不知道你在哪家律所」,温少卿目光深邃的看着她,「看来,我们有必要深入了解一下对方了。」

丛容极其官方的从包里拿出一张名片递过去,「有法律方面的问题的话可以找我。」

温少卿听到这话不知有意还是无意也来了一句,「现在知道我在哪家医院了,你有病也可以找我。」

丛容轻蹙眉头看他,在别人的地盘上,吃人嘴短,丛容嘴边那句「你才有病」怎么都说不出口,憋在心里不上不下的尤爲难受。

温少卿也没给她留什么机会反击,很快收拾了碗筷进了厨房,又端了杯水出来,闻上去清香四溢。

丛容好奇的问,「这是什

么啊?」

「百香果。」温少卿摸了摸杯壁,试了试温度,又放了两勺蜂蜜,「没吃过?」

丛容眯着眼睛抿了口才回答,「这种水果冷藏了那么久肯定失了原味,不如不吃。」

温少卿看她一眼,「嘴还挺刁。百香果的果肉,配上红枣,用开水冲泡,止咳化痰,消炎镇痛。」

丛容近来试了不少治牙疼的偏方,都没什么效果,听到这里嗤之以鼻,「其实并没什么作用吧?」

温少卿被质疑竟然没恼,反而点头附和,「嗯,就是饭后甜点加点心理作用而已。」

他软绵绵的招数让丛容泄气,喝了大半杯水之后察觉让一让一直盯着她看,眼神幷不友善,便问,「我用了他的杯子吗?」

温少卿没忍住笑,轻咳一声,「没有。」

丛容一脸无辜,「那他为什么一直盯着我?」

温少卿看了眼墙上的时钟,「大概是你耽误了他出去玩儿。」

丛容立刻站起来,「那你快带他出去玩儿吧,我先走了。」

说完便拎着包回了家。

丛容前脚慌不择路的离开,让一让便兴奋的跑到了门口等着温少卿带他出去玩。

温少卿坐在沙发上没动,冷了冷脸,「今天不出去玩儿了。」

让一让叫了两声,似乎在问爲什么。

温少卿看着他,「以后她在的时候不许赶她。」

让一让又叫了两声,便没精打采的耷拉着耳朵趴在门口的地上无聊的扫尾巴。

温少卿看着桌上的某一角,眼

神沉了沉。

刚才放在那里的名片不翼而飞了,大概是被落荒而逃的某人收走了,不知她是有意还是无意,就这么怕他吗?

当天晚上丛容昏昏沉沉的做了很多梦。

梦里年少的她带着钟祯在游戏里正在厮杀,一转头看到温少卿坐在她对面,林辰揽着温少卿跟她介绍,这是我多年的好兄弟。温少卿笑着跟她打招呼,说,丛容,我见过你。

然后便是某个炎热的午后,她坐在古老的图书馆里,面前摆了张纸,纸上整整齐齐的罗列着条条款款,所有的条款最后推导出一个结论,有理有据有节。

她喜欢温少卿。

这是这些年她学法律一直保留的习惯,从证据推出结论,思路清晰逻辑严谨。

果敢大气的女-子,在写出那个结论后,一抬手将右手边的offer撕碎,起身扔到垃圾桶里,然后义无反顾的回国。

那是她几天前收到的offer,她歆慕已久的律所,可收到offer后她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如果她答应了是不是以后都不会再见到温少卿了,那个时候她就知道大事不好了。

后来场景又变成她站在自家门前准备开门,听到有人叫她,一回头让一让忽然从温少卿背后窜出来扑向她,她猛然惊醒。

丛容坐起来抆了抆额头上的汗,顺便摸了摸额头,还好,退烧了。

她拥着被子平复着呼吸,然后下床去书房找书。

找到后翻了几页从里面拿出

那张泛黄的纸,最下面清晰的写着几个字。

丛容喜欢温少卿。

她回国的时候幷不确定会再遇上温少卿,她不知道温少卿会不会回国,不知道他回国后会不会选择这座城市定居,只是知道如果不回来大概是再也不会见到他了。

今年初春她刚回国的时候,偶尔还会想一下再见面会是什么场景,经过漫长的夏天和短暂的秋天她渐渐就看淡了,没想到刚入冬便真的遇上了。

她不知道自己爲什么又会梦到以前的事情,明明已经过去了那么久,她回国后那么久了也没有梦到过,爲什么偏偏是再次遇到温少卿后才梦到,难道是因为这个结论依旧成立?

天一亮早期困难户丛容难得的迅速起床出了家门。

温少卿又是一连几天不见丛容,下班时还特意去买了块豆腐,去敲隔壁的门,半天也没有动静。

温少卿近来总是有事儿没事儿的往口腔科跑,他带的几个学生便凑在一起嘀咕。

「温老师又去口腔科了?」

「嗯嗯。」

「最近他怎么老往口腔科跑?」

「牙疼?」

「没听说啊,昨天看他在手术室吃盒饭还吃得挺香的。」

「难道是想转去口腔科?」

「不会吧?我还没毕业呢!」

「我刚才还看到他在跟何帅说话。」

钟祯听着听着,脑中忽然灵光一闪,难道温老师说喜欢的人是那个何医生?!上次温老师说何医生是他师妹,师兄师妹不是一向都有一腿吗

?!

温少卿在治疗室晃了一圈,何哥送走最后一个病人,摘下口罩问,「亲师兄,牙疼吗?」

「不疼。」

「牙不疼老来这里晃什么?」

「最近有没有来过一个病人,叫丛容?」

「有啊,昨天下午拔了智齿,下周来复诊。」

「你收的?已经拔完了?」

「是啊,有什么问题吗?」

温少卿摇摇头,「没什么,我先走了。」

何哥看着温少卿的背影一脸奇怪的嘀咕,「丛容不是你介绍来的自己学生的表姐吗?怎么好像不知道是我的病人似的?

丛容自从把祸根拔了,喝了几天粥,每次喝粥的时候便会想起温少卿做的鶏蛋羹,再看面前的白粥,总是食不知味。

好在肿着的半边脸终於消了肿,却依旧赖在钟祯家里不走。

丛容觉得她跟温少卿最多也就算是邻居,她现在住在钟祯这里,连邻居也算不上了吧?可她没想到,她跟温少卿「孽缘颇深」,深到她措手不及。

钟祯租了房子之后便打算请朋友来家里热闹一下,不过太忙了便一直搁浅,好不​​容易找到一天课少而且温少卿也没手术的日子,便约好了来家里吃饭。

快中午的时候,温少卿和一群学生才到,钟祯笑着开门让他们进来。

有人看着门口的高-跟-鞋,笑着逗钟祯,「呀,女朋友在?」

「不是不是!我没女朋友」,钟祯指了指虚掩的卧室门,「我表姐,准备上庭的资料熬了好几天了,今天

下了庭回来就在睡觉。小声点儿,吵醒了她,会火山爆发的!」

温少卿对锺祯口中的这个「表姐」已经不新鲜了,笑着应下,「好。」

钟祯笑得开心,「温老师,你们先坐会儿,我去倒水。」

说完转身进了厨房,心里想的却是:今天终於能让表姐和老板见上一面了!!!老板见了表姐以后肯定不会再喜欢何医生了!

这群学生都是温少卿带的研究生,平时老在一起,彼此熟得不得了,嚷着叫钟祯带他们参观。

这房子是温少卿租给钟祯的,他自然不用参观,便在沙发上坐下,才坐下就听到卧室里低低的叫,「钟祯,给我倒杯水。」

温少卿往卧室里看了一眼,冲疑了下,自觉去厨房倒水,推门进去的时候就看到床-上的人挣扎着坐起来,一脸茫然扯了扯头发,最后又一头栽倒继续睡。

温少卿把水杯递过去,「水。」

丛容再次挣扎着爬起来,眼睛都懒得睁,抬手去摸杯子时还摸到了温少卿的手,只是她丝毫不自知。一杯水喝尽又闭着眼睛去抓他的手拉他在床边坐下,揉了揉他的脑袋,慵懒不堪的开口,「表姐最近太忙了,顾不上你,等忙完这阵了,带你去吃好吃的啊。」

她虽然迷糊着但动作极快,温少卿还没反应过来她就把杯子塞-回到他手里钻进被子里继续睡了。

钟祯听到声音的时候已经过来了,一群人站在门口看得心惊肉跳,

等温少卿看似镇定的端着水杯走出来,钟祯才战战兢兢的走过去,「温老师,对不起,我表姐她不是故意的……」

温少卿神情有些奇怪,心不在焉的应了句,「嗯……没事……」

一群人看着温少卿阴晴未定的脸色,同情的看着钟祯。

老板一般说没事那就是事情大发了!

钟祯欲哭无泪,站在温少卿面前还想解释什么。

温少卿却忽然看着他问,「她是你表姐?你一直说介绍给我的那个表姐?」

钟祯点头,「是啊,你们认识啊?」

温少卿没回答,转身往厨房走。

众人脸上的同情立刻换成了鄙视:钟祯你真不要脸!竟然用这种方式贿赂教授!

「对了」,温少卿走了两步后回头补充,「以后作介绍的时候记得先说名字。」

「哦。」钟祯有些莫名其妙,「我表姐叫丛容。」

温少卿深深的看他一眼,转身进了厨房。

钟祯下一秒便冲进卧室使劲摇着丛容,急得上蹿下跳,「表姐啊!你没事儿揉我老板的脑袋干什么?」

丛容被摇醒表情烦躁的推开他继续睡,一脸迷糊的敷衍,「你老板是谁啊?」

温少卿站在厨房里一脸怔忡的用刚才丛容用过的杯子倒了杯水,喝了几口之后才回神,继而低着头无声笑起来。

原来钟祯是她的表弟啊。

有了这段插曲,老板嘴角又挂着诡异的微笑,谁都不敢在屋里待了,钟祯一说出去再买点菜,一群人立刻附和着

都要去,独独留下了在厨房做菜的温少卿。

丛容被饭菜的香味诱惑醒,从卧室出来看到厨房里有人以爲又是锺祯,想也没想便拉开门问,「午饭吃什么啊?」

等看清那人之后便懵了,她不过是睡了一觉就穿越回了第一次见到温少卿的那一天吗?

同一座房子,同一间厨房,连温少卿挽起衣袖露出的手臂长度都是一样的,她是真的中邪了吗?

温少卿看着她待呆傻傻的样子只觉得好笑,轻咳一声叫她,「丛容?」

丛容反应过来后捂着脸不愿面对现实,有些无奈的问,「你怎么在这里?」

话才问出口,大门便从外面打开,钟祯和一群学生出现在门口,看到她正在和温少卿说话便兴高采烈的介绍,「表姐,这是我老师,温少卿,当初接你的时候就是借的他的车,你记不记得?」

说完又冲着身后的一群人介绍,「表姐,这是我同学,她是我表姐,丛容。」

一群男生女生乖乖的齐声道,「表姐好!」

丛容艰难的应了一声,看了看温少卿,又看了看钟祯,又重新看了看温少卿,再次开始出神。

原来不是她敏感,当时那辆车真的是他的。钟祯提了那么多次的「老板」竟然就是他,怪不得钟祯会那么巧租到这个房子……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她竟然就那么忽略了……

她现在想的不止这些,还有……她刚从床-上爬起来,头发没梳脸没洗妆没画

,连衣服都是皱巴巴的……刚才她睡觉得时候钟祯说什么来着?她揉了谁的脑袋?那她拉的又是谁的手?

天呢!这日子没法过了!

心里纵然有滔天巨浪,丛容的脸上也不露分毫,经验告诉她,输了什么都不能输了气势,极快的扯出一抹笑和温少卿打招呼,「温教授好。」

然后转头冲一群小朋友摆了摆手,「钟祯的小伙伴们好。」

丛容身上还穿着上庭时的白衣黑裤,简洁大方的款式,衬得她的身材更加高挑,即便是穿着拖鞋眉眼带笑也有一股迫人的气势。

一群学生叽叽喳喳的说着进了门。

「钟祯,你表姐看上去好酷哦!」

「恰好是我喜欢的御姐型!」

「是律师吗?以后我被患者家属打了是不是可以拿到几百万的赔偿?」

钟祯很认真的想了下,「我表姐主攻刑辩的,什么杀人越货啊,抢劫绑架啊,盗窃贩毒啊,贪污受贿啊之类的,如果你把患者治死或者治残了,应该用得上!」

「好酷哦!」

「当然其他的也会接一点啦」,钟祯一脸骄傲的扬着下巴,「总之,表姐在手,天下我有!」

那边一群小朋友讨论的热闹,这边温少卿的脸上再也看不出异常,很自然的拿出手机来,「加个微信吧。」

丛容细长的眉头皱成一团,「加微信干什么?」

温少卿睁着眼睛胡说八道,「和学生家长保持沟通,随时交流学生的心理动态,以便他能更

好的学习。」

丛容对这个拙劣的借口表示嫌弃和鄙视,「钟祯他上的是小学吗?他那么大了可以对自己负责了。」

温少卿示意丛容去看客厅里那个蹦躂来蹦躂去的表情包,「你确定?」

丛容深吸一口气,上次那张名片被她趁乱抢回来,这次怕是怎么都躲不过了。

终究还是互加了微信,标志着丛容和温少卿恢复邦交,意义深远。

饭后,一群活力四射的学生围在客厅里热热闹闹的玩儿杀人游戏,两个「老年人」一个在厨房洗碗,一个站在厨房门口看另一个洗碗,这情景何其熟悉,让丛容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丛容看着那双漂亮的手在流水中晃来晃去,视线从手移到侧脸。

岁月对这个男人一定是真爱啊,除了眉宇间沉淀下来的沉稳温和愈加明显,眼前的这张脸和几年前初见时简直一模一样,綫条清晰漂亮,五官深邃立体,没有半点岁月的痕迹,依旧是帅得令人发指,真可谓是君子端方,温润如玉啊。

温少卿任由她看,收拾妥当之后,才抬头看向她,看似心情很不错的勾着唇角问,「工作太忙所以睡在律所?」

丛容看着这张脸,谦和有礼的外表下藏着咄咄逼人的气势,她无言以对,就像当年他站在同样的位置对她说,丛容,我们见过。

接下来的时间里丛容都不在状态,等把人送走了,她便亟不可待的审钟祯,「我记得当时你不

是一直想考一位年纪挺大的教授的研究生吗,爲什么忽然做了温少卿的学生?」

她当初还特意查过那位老教授的资料,就是因为这样她才那么确定钟祯口中的「老板」会是个老爷子,也根本没往温少卿身上想。

钟祯忽然收起嬉皮笑脸,一脸正经的开口,「那个时候我还是本科生,本来和温老师不怎么熟。这几年医患关系很紧张,有的时候会有病人家属啊医闹啊来闹事儿,那一天好多老师都排了手术,只有我和几个同学在,当时第一次遇上这种事情,其实心里怕得不得了。当时温老师刚从手术室出来,做了十几个小时的手术,手术衣都没来得及换,匆匆忙忙的赶过来,手术衣上带着大片的血迹,他站在我们身前,给我说了一句话。他说,小朋友,站我后面。那天他真的把我们都护在身前。后来他评上最年轻的教授的时候,来学校做过讲座。我去的晚,到的时候快要结束了,他跟我们价讲什么是大医精诚,还说,学医者,先学做人,后学医人。不管大环境怎么样,要对得起病人,对得起自己,不要让病人对不起自己。医生这个职业总要有人去做,我祖父说 道之所存,虽千万人吾往矣。」

钟祯年轻的脸上一派钦佩,轻声重复了一遍,「道之所存,虽千万人吾往矣,表姐,在那之前我从来不觉得学医对我有那么大的触动,那

一刻我忽然从他身上看到了光,想像他一样做个好医生,所以那年我就报了他的研究生。」

丛容静静听着,忽然想起她从国外回来参加工作的时候,她父亲站在书房里告诉她,「法者,所以兴功惧暴也。律者,天下之大信。大多数律师是在做案件,而好律师是在做人。从普通律师到好律师就是做人的过程。挥法律之利剑持正义之天平律师幷不代表正义,律师也是血肉之躯,不希望你爲了正义受到伤害,可是如果你有能力的时候,还是能够往正义的方向站一站。」

道之所存,虽千万人吾往矣,这话对律师来说,也是成立的吧?

丛容半天没说话,在阳台上看着那辆车渐渐在视綫里消失,才开口问,「后来呢,那天……打起来了吗?」

丛容觉得钟祯打小便和自己厮混在一起,她以打压蹂躏的方式提携他,看着他长大,可一个男孩子从小到大没有打过架,她总觉得有些遗憾。

「没有。」钟祯心有余悸的拍拍胸口,「被温老师的三寸毒舌逼退了,不战而屈人之兵。」

丛容笑了起来,「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温少卿很好,你跟他好好学。」

「我也觉得我老板很好!」钟祯看到丛容终於露出笑容才敢问,「表姐,你跟我老板之前是认识的吗?」

丛容立刻进入工作状态,大脑高速运转了几秒钟,试探着问出关键问题,「你老板

搬家了,你知道吗?」

钟祯点头,「知道啊,之前他一直住在这里,就睡在你每天睡的那张床-上,搬走后才租给我的。」

丛容听到这里抑-制住抓狂的心,面上依旧冷静自持,「他现在和我做邻居,住在我对门。」

钟祯一听眼睛都亮了,兴奋的手舞足蹈,「这么巧?!这么大的缘分,表姐,你要好好把握啊!」

说完没等丛容回答又一脸挫败,「哎呀,不行!我老板说他有喜欢的人了。」

丛容眼角一跳,「他……有喜欢的人了?」

钟祯重重的点头,「是啊,他亲口说的。」

丛容只觉得心里忽然空了一块,倒也算不上伤心,只觉得空落落的,随即又了然,温少卿会有喜欢的人,也很正常。

钟祯却在纠结,「他到底喜欢谁呢?不会是我们医院的医生吧?何医生是那群小护士的,不可能是何医生,难道是秦医生?」

丛容听他自言自语半天,忍不住问,「秦医生是谁啊?」

钟祯轻咳一声,沉着声音开始郑重介绍,「温老师的刀法在我们医院绝对是数得上的,柳叶刀排行榜上的'一卿二楚(褚)'里'卿'就是温少卿,温老师有个外号叫美人刀,刀法精湛优雅到无可附加,切口缝合娴熟漂亮到不可复制,每次看他做手术都是一种享受啊。」

钟祯每次说起温少卿都是一脸钦佩敬仰,丛容忍不住打断他,「那二楚呢?」

「肿瘤外科的秦楚

和脑外的褚秋明啊,秦医生还是个美\_女哦!」

「哦。」丛容忽然没了好奇心,转身准备回去继续补​​觉,可走到卧室又想起钟祯刚才那句'就睡在你每天睡的那张床-上',心里实在是别扭,怎么都躺不下去。

盯着那张床半天,丛容叹口气转身开始收拾行李,钟祯听到动静跑进来问,「表姐,你要走了?」

丛容边收拾边回答,「嗯,我一会儿还要去趟律所,从今天开始我就回家住了,你可以搬回卧室睡了。」

钟祯一头雾水,「怎么温老师来了一趟你就不住了?你们还是邻居,难道你之前是在躲他?」

丛容点头,顺着他说,「是啊,就是在躲他,我暗恋他结果被发现了,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很尴尬,所以躲到你这里来了,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丛容大大方方的承认反倒让钟祯觉得不可信,「哈哈哈,怎么可能,表姐你怎么会暗恋别人,再说了,你们才认识多久」

丛容手下动作一滞,心里默默重复,认识多久?反正比你们认识的时间久。

丛容拎着行李箱要走了,钟祯站在门口扯着她得箱子不撒手,丛容手指搭在鞋柜上看着他,「有话快说。」

钟祯一脸依依不舍,「表姐,我舍不得你。」

丛容满是嫌弃,一副看穿了他的样子冷哼,「说实话!」

钟祯立刻收起脸上的舍不得,可怜兮兮的问,「表姐,空调还给我买吗?」

丛容无语

的翻了个白眼,「买!」

「那说好的一半房租呢?」

「也会出!」

钟祯立刻喜逐颜开的帮她开门,「那你快走吧。」

丛容转头鄙视了他一下,拖着箱子头也不回的走了。

到了律所,正巧在办公室门口碰到合伙人谭司泽。谭司泽是她师兄,她出国的这几年没断过联系。她回国的时候,正好现在的律所其中一个合伙人要离开,谭司泽便问她有没有兴趣,她便顺势加入了进来。

谭司泽盯着她得箱子摸着下巴,「要出差?不对啊,最近也没接需要你出差的客户啊?」

丛容换了只手,「没有,找我什么事啊?」

谭司泽立刻正色,「正事儿,这次是个大客户!」

说完把资料递给丛容,丛容接过来扫了几眼扔回谭司泽怀-里,「不接。」

「别啊」,谭司泽举着资料递到丛容面前,「你好好看看,对方给的价格很可观!」

丛容推开办公室的门,接了杯水喝了口,「我不接医疗纠纷的案子,你又不是不知道,舍不得的话就自己出马吧!」

谭司泽一脸可惜,「我倒是想,不过对方点名要你来。」

丛容坐到办公桌前,打开电脑,「既然这样那就推了吧。」

谭司泽又瞄了眼文件上的数字,心下一痛,却也不再多说,只是坐到丛容对面,一脸探究的看了她半天,「丛律师,说,为什么你从来不接医疗案件?」

丛容不走心的给出答案,「因为医疗案件

多半会有人命,我害怕。」

「哈,你作为你个主攻刑讼的律师,什么场面没见过!」

「因为医疗案件需要去医院,我讨厌消毒水的味道。」

「那你就不讨厌停屍房的味道吗?再换一个。」

「因爲我表弟是医生,医生的圈子就那么大,我怕以后和他认识的人对峙公堂,他会尴尬。」

「勉强过关吧。」谭司泽似信非信的看着她,「不过这么大的一块肥肉被你推了,你要多接几个案子回来补偿我!」

丛容白他一眼,「师兄,我前几天在法院碰上赵老头,你知道他说你什么吗?」

谭司泽来了兴致,「说我什么?」

丛容一副调侃的语气回答,「他说,丛容啊,你那个合伙人,是不是打算转行去做会计师,精打细算的样子我看很有潜力嘛。我当时特别郑重的帮你正了名,我说,赵老啊,谭司泽不是打算转行做会计师,他本来就是会计师出身啊,半路出家才做的律师。」

谭司泽被丛容冷嘲热讽了一番,黑着脸站起来就走,走到门口又停住,恶狠狠的开口,「我就是打算去做会计师!现在就去报名考注会!」

丛容做了个请的姿势,气得谭司泽暴走。

「师兄!」丛容忽然叫住谭司泽,「我过两年打算转非诉,知道你最近接了个上市公司的活儿,带我一下。」

「为什么啊?做刑辩的女律师很受人敬畏的,你没看到每次你上庭连审判长都高看

你一眼。」

丛容扫他一眼,「你是因为刑事案件的律师费高才介意的吧?其实刑事业务也有很多非诉业务啊,比如去年那个企业刑事法律风险防范项目,你还不是赚得盆满钵满?」

谭司泽一头扎进陷阱里,「你也是高级合伙人之一好吗?我赚钱也是你赚钱!」

丛容慢悠悠的收网,「你还知道我是合伙人啊?」

谭司泽无言以对,「你是咱们所刑辩的金子招牌啊,你不做了怎么办啊?」

「你来啊,你本来也是刑辩出身。」

「不行啊,丛师妹啊,我的小心灵很脆弱的,你不能让我接触到太多黑暗的东西啊,我会看破红尘出家爲尼的啊!」

「你出家也顶多是做和尚。」

「我喜欢母的。」

丛容懒得理他。

「真的要转非诉?」谭司泽得到肯定回答后才摇头叹气的走出去,「唉,做诉讼的女律师又少了一个……」

办公室的门关上了,丛容才又看了眼桌角的那份资料。

她从入行以来就不接医疗案件,业内的人都知道。其实医疗案件是最容易胜诉的案子,在现有的法律和社会现实面前,医护人员是弱势群体,无论是不是医疗事故,患者多半都会胜诉,医院都会赔钱息事宁人,她不能阻止别人去接,但她起码可以让自己不去接,因爲……温少卿是个医生。他也是每天在刀尖下过活的人,如果一个不小心……每次看到医疗案件她都会从心底抵

触,打心底不愿意看到这种事情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