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2 / 2)

台上老戏子悠悠地拂着琵琶,调着嗓:「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

哀婉曲调如泣如诉,我走出餐厅。

没想到阮东廷已经等在外面。

他领我至马路对面,沉默良久后,说:「刘律师,我想在协议书里添一条要求:我手头百分六十的财产,都会在离婚后拔至我太太名下。」

「她不会同意的……」

「想办法让她同意,」他顿了下,大雨如注,泼在伞上,衬得他的声音那么寂寥,阮东廷说:「这是我能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原来,这对夫妇能为彼此做的最后一件事,竟是如此不同。世间情感那么多,可归根结底也不过两种,一是你投我桃我报予李;二是你赠我琼浆,我还你泪光。

雨还在下,身影颀长的男子怀揣着十二年回忆——「你还记得是什么时候认识恩静的吗?」他第一次来律师楼时,我问过他。阮东廷说:「记得,1987年,阿陈过世,她为了掩护我和秋霜,嫁给了我。」

我笑了,终於知道为什么恩静说「他一直都输给我」——是,她认识他於1979年,而他认识她,於1987年。那漫长的八年时光,他从来也不知道,原来有一名女子,他曾说过要回来娶她的女子,在天海之间日夜思念着他。

可我没有纠正阮东廷。雨还在下,从二十年前下到二十年后,还在下。

人人都说,阮氏夫妇举案齐眉二十载,室内女子却说,阮先生,我为你守身二十年——漫漫二十年人生,从始至终,原来,她只叫他「阮先生」。

这就是「阮陈恩静」的一生了。没有太多悲喜,只是沉静,温婉,默默守候,如餐厅里的南音绕入大雨中,如1979年那晚,如1983年那晚,如1987年那晚。

雨落大海,点滴至天明。

《阮陈恩静》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