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2 / 2)

这里正在修葺,工人走了,还剩下没完成的房间。

他不知道哪里找到的酥油灯,好几个,摆在两人身边,但亮度还是很低。温寒第一次拿剃刀,手有些抖,几次打开都不敢下手。

程牧云察觉了,握住她的手腕,让她坐在自己面前。

「我给你讲讲你的那个朋友,」他低声说,「他是个走私贩,但并不算高级。半年前,我拿到他的资料,里边并没有你,所以,你们应该一直都在没在一起,甚至你并不是他重要的人。」

听到「走私贩」三个字,她就已经懵了。

脑子里飞速组合着所有的记忆碎片,从离开莫斯科到今天所有发生的事。一点点的蛛丝马迹,尤其是在遇到面前的男人后发生的所有事。身上一会儿冷,一会儿热的,情绪起伏太大,她的目光也是一波一波动荡着。

这些,落在他眼里,都彷佛是放慢的画面。

她不知道,她此时的每个神情,眼神,甚至是紧抿起的嘴角,都被他看在眼里。

而面前的程牧云也在情绪波动。

他需要做一些事,来让自己忘记刚才发生的事。面前的女孩并不知道,他来这里之前,在一个普通人家的院子里偷了些水,洗干净了手,那上边有他兄弟周克的血。

……

「所以……你是为了抓王文浩?你是?」温寒的声音有独特的性感,她自己毫无察觉。

依旧是安静,他不会回答。

他今晚的沉默很不同,好像,她一直以来都是他的目标,而现在,成为了他以旁观姿态审视的一个对象。

温寒说不清楚,她甚至从他回来,就始终在害怕。

这种恐惧,不深,但如影随形。

「有很多朋友都牵连在这件事中,」他放轻声,「温寒,我身边不止有你一个人,每个人的生命都同等重要。不要再问我这些我不能回答的问题。」

「我能打个电话回家,报平安吗?」她开始受不了这种对话了,没有知道的权利,却需要无条件的信任。

「等到边境。」他说。

……

外边的风越来越猛烈。

这里到晚上只有十几度,她越发手脚冰凉。

「你平时都学些什么?说些我没听过的词。」程牧云生硬地换了话题,顺便给她比了个手势:「开始吧。」

温寒点点头,站起身,打开冰冷的剃刀。

她跟着他在丛林奔波那些个日夜的好处是,本能上,她已经学会亲近他,或者说,某些方面两个人已经开始有了契合度。比如,他忽然提出这种让人匪夷所思的剃度要求,她也能顺着他照办。

就像在丛林里,他让她躲着不能动,她就能几个小时几个小时的缩在藤蔓里不动。

「实变函数,复变函数,常微积分方程,微分几何,几何拓扑……你都没听过吧?」她试探问。

「嗯。」

「我不是很喜欢数学,可我养母以前是数学老师。」

「是吗?」

「嗯。」她又没话说了。

在整个剃度过程中,她总有恍惚:

这件事还有另一种可能,他根本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因为所有都是他的一面之词。可他骗自己有什么好处?经历过今天,再回想到密林里,还有船底有鳄鱼游过的河流,他如果只是为了伤害自己,不用等到今天……

「三个月,到明年春天你会回到莫斯科。」他忽然说。

她眼中有一瞬的光。

他从影子里,看着她。

如果三个月没解决,这件事就算是失败了。而他,不管成败,必须用三个月时间,让身后的这个无辜的女孩摆脱这件事的影响,重新回到阳光下,回到自己的生活轨迹上。

「如果你不认识王文浩,会不会开始这段旅程?」他又忽然问。

她想了想,给了一个让他能比较舒服的答案:「不会,如果不是因为他,我不会今年来尼泊尔。」

他这么问……是在内疚?

程牧云笑了,彷佛看穿她:「你很懂得如何揣摩人的心理,这个答案的确能让我的负罪感降到最低。我相信,你以后的丈夫一定会被人嫉妒,因为有你的陪伴。」

温寒一愣。

手稍停下来,又慢慢去完成最后的部分。

莫斯科的性开放程度很高,阿加西的观点在那里最普遍,每个女孩嫁人前要尽情享受□□的快乐。她几乎忘记了,这个男人自己就说过,他是来自莫斯科的,而她也是生长在莫斯科。所以他的意思应该是,三个月后,两人也不会再有交集了?

「好了。」她低声说。

程牧云右手抚过剃光的地方,几个或浅或深的伤口,他没感觉似的:「还不错。」

他拎着那个布袋走出去,在没有人的露天换了衣服,反倒将她留在这个半敞开到处漏风的房间里,避嫌一样。很快,他回到这里,酥油灯应着他的脸和眼睛,还有他那一身的喇嘛装束:「这里包容各种宗教,到处都是朝圣的人,这样容易离开。」

透过窗口能看到寺庙顶上漫天飞舞的经幡,在夜风中猎猎作响。

像是回到了雪域高原,看到了最初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