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缩在床上的女人,那一双戒备的眼神,简直把他当成了豺狼虎豹。阎无极熬了一碗汤药,一进门,就瞧见床上的人儿因为他的出现,又绷紧了神经,全神戒备着,彷佛他是会吃人的老虎。
被那种眼神盯着,可真不是滋味,他发现,自己很不希望她如此畏惧他,这让他心中很不舒服。
缓缓走近床榻,他的目光没放过她的一举一动,随着他的逼近,床上的人儿更往床角躲去。
他坐在床边,望着蜷缩在床角的她,苍白的脸色令他心中莫名一紧,为了不吓到她,他尽量让自己和颜悦色。坐在床沿,他原本拧紧的眉心,很努力的舒展开来,告诉自己别板着面孔,免得吓到她,於是那张漠冷的面孔上,很难得的露出多年来,已不曾出现过的「和蔼可亲」
「把这碗药喝了吧。」
「为什么?」
「因为你病了。」
「我没有。」
「你有,而且你烧得不轻。」
她还是摇头,认为他一定是在骗她,突然这么好心,一定有问题,想诱她喝药,她可没忘上回的教训!喝了药,一定会变丑,会痛苦,她才不上当呢。
「你在生气。」
阎无极颜色稍缓,告诉自己别吓到她,为了要尽快医治她,原本皱眉的面孔,很努力挤出一个令她安心的笑容。
「我没生你的气。」俊朗的唇角,逸出浅笑,连眼神也是尝试温和的那种,不过有人一点都不买他的帐。
「你骗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笑里藏刀,我才不上当呢。」阎无极每次一笑,更可怕的事情就会发生。
他难得好意的笑容,竟被她解读成笑里藏刀?!阎无极禁不住太阳穴隐隐作疼。
这女人脑子都快烧坏了,他知道她已经神智混乱了,才会有这些不同於平日的反应。
他的笑,有这么可怕吗?
他努力让自己笑得很善良,连声音都是难得的温柔。
「乖,我保证这药没问题,喝下去,你的高烧就会退了。」
那张苍白的小脸,显露出疑惑,虽然有些怀疑,但似乎动摇了。
阎无极很有耐心的等着,虽然心下焦急,依然忍住不敢催她,只希望能哄她服药。
她看看汤药,再看看他的笑容,过了一会儿,小声吐了一句。「没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俊容上的笑容冻结,某根神经的弦,断了。阎无极额头的青筋缓缓浮现,再度沈下脸,这个该死的女人!
「我命令你喝。」
「啊!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眼!不!我不要― 啊!救命呀― 」她慌乱的挣扎,不明白自己又没惹他,为何他要如此残忍的对她?禁不住心头一酸,露出了脆弱的一面,眼泪竟就这么掉下来了。
「你欺负人― 公报私仇!我不要― 」
阎无极瞬间僵住,原本想强行灌她喝药,可当那惊惧的眼中溢满了水光时,彷佛对他下了定身咒一般,冲冲下不了手。
他最讨厌女人哭了,但他心口却像是被什么利刃给刺了一刀,心湖再也无法平静。
他不要她哭!
一时情急,他冲动的低下脸,吻住这张吵闹不休的小嘴,制止她再说下去。此法果然即刻奏效,在他封缄芳唇的同时,她也不再哭闹了。安静的室内,薄唇吮吻着冰冷的小嘴,确定她不再哭闹挣扎了,他才移开一点距离,观察她的神情。
怀中的小脸,呆若木鸡的看着他,神情上一片迷惘,在他怀里乖得像只小猫咪,迷离的眼神中,流露出对他的倾慕,毫无保留。
他眼神变深了,低下头,再度啄吻这两片芬芳软嫩的唇。
直到这一刻,他才恍悟自己对她的情感。
他在乎她,在乎这个不肯服输的小女人,她的顽强勾起了他的欲望,让他已然死去的心,再度复活了。
他喜欢她的勤快,喜欢她的开朗,更喜欢她的勇气。
明明是个爱顶撞他的小女人,偏偏她的不屈不挠深深吸引住他。
她是个姑娘呀,男人的活儿她全做,明明手心都长茧了,却不会叫苦,也不会喊累,不管他如何冷漠羞辱,她总是露出灿斓的笑容。
明明病了,也不说出口,就这么埋头苦干,令他忍不住气自己。他温柔的吻着她,探索两片芳唇里的柔软,低声诱哄着。「把药喝了好吗?」「好……」她柔顺的应着,昏昏沉沉的神智,对着他傻笑。
阎无极慢慢喂她喝下药,药儿很苦,令她禁不住呻吟,又想挣开。
「乖,把它喝完,为了我,好吗?」
他温柔的低语,像是催眠的符,让她乖乖照做,将苦口的良药,一口一口的全喝下肚。
放下陶碗,他搂着她,怀中的人儿,乖巧安分的靠在他的胸膛上,像一只被驯服的猫儿,任由他的大掌抚摸着头发,最后,在他怀中安稳的睡着了。
他的眸光温柔,心中某一处被软化了。
是谁驯服了谁?这个答案,他心里非常明白。
整整睡了一天一夜后,向净雪睁开眼睛,感觉自己彷佛睡了好久好久,像作了一场梦似的。她睡眼迷蒙的坐起身,只觉得全身酸疼,像许久不曾走动过一般四肢僵硬。下了床榻,穿上鞋,原本还半睡半醒之间的她,突然呆住,惊愕的瞪着四周。
这不是她的房间?她她她― 怎么会睡在阎无极的卧房里?
尚处在混沌的脑袋瓜子,想不透其中原因,更忘了昨夜发生了什么事,只记得自己似乎作了一个很长的梦,在梦里,阎无极吻了她……
她惊讶得僵立不动,但随后又猛摇头。
不可能!阎无极怎么可能吻她?她真是头壳坏了,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自己莫名其妙跑到他的床上睡觉,还作这羞死人的梦。
不行!她得赶紧离开,免得被阎无极发现就惨了!
彷佛是老天故意跟她作对似的,她才一有动作,房门就打开了,令她浑身一僵,进来的,正是阎无极。
甫一进门,他瞧见的,就是她一副作贼心虚的脸,看似正准备要偷溜。
「你打算去哪?」站在门口的修长身影,一手端着茶盅,一手负在身后,斜睨的俊眸,锁住她尴尬惊慌的神情,不疾不徐的问着。
向净雪心下叫糟,说曹操,曹操到,既然来不及逃,索性装傻。「是这样的,我是来帮主子铺床被。」
「喔?」微扬的刺眉,望着她作势走到床沿,假装努力的折被子,也将她一脸的惊疑瞧在眼里。
该不会她忘了昨日的事?
「不用装了,昨晚你睡在这里。」
向净雪身形一僵,回头微颤的瞧着阎无极,发现他并未生气,吊得老高的心才放下。
「我睡这儿,哈……怎么会?」她很努力的想,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你一点都不记得了?」
她吞了吞口水,摇摇头,然后陪着笑,小心地问:「为什么……我会睡在主子的房里啊?」
「你染了严重的风寒,我在医治你。」经阎无极提醒,她不由得一愣,仔细想想,似乎是有这么一回事,这几日,她的确很不舒服,原来是生病了呀……但不对啊,既然她睡在主子的床上,哪他呢?
「这……主子,小的睡了您的床,那您……您……」她想问,可半天羞於问出口,就怕听见的答案,让她不知如何是好。
「我当然也睡在上头。」
她禁不住深吸一口气,这不表示,他俩昨晚同床共枕?哎呀这这这― 她此刻的心情,又惊又羞,不晓得该以何种态度来面对他,阎无极吻了她的画面,再度浮现脑海里。
「那……咱们……有没有……有没有……」
俊眉挑得更高。「有什么?」
「有没有……做出奇怪……奇怪的举止?」
吻她吗?黑眸底藏一抹笑意,但依然不动声色。
「你昨日一直踢被子,害得主子我也睡不好,为了照顾你,我一夜不好眠。」
原来是这样……她偷偷松了口气,见阎无极脸上无任何异样,心想那果然是一场梦啊,虽然放了心,但同时也升起一抹失望。唉,他怎么可能亲她嘛,在他眼中,她可是男人呀……
「把这碗药喝了,我可不希望你再继续生病,累得我又要照顾你一整夜。」
「是……」她依令上前,双手捧着这一碗药,吹了吹,一口一口的将药喝下去。
他眼中闪过一丝异芒。「不嫌药苦吗?」
她点头。「很苦,可这是主子的好意,再苦我也喝,不然就浪费了主子的关心了。」晓得阎无极竟然照顾她一整个晚上,让她心中暖暖的好窝心,与他相处得越久,越发现他其实是个体贴的男人。
她的话,令那清冷的目光柔和不少,轻声道:「快喝吧,今日不用伺候我了,回房好好歇息。」
阎无极难得的体贴,让她受宠若惊,不禁小鹿乱撞,心儿暖烘烘的,药再苦,也都变成甜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