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按下「传送」键，詹芷静吁口气，用指头揉揉发酸的眼睛，再用力伸了个懒腰。
「芷静，吃饭了！」温致豪走到她的座位旁催促，拇指朝后方一群等着他们的工程师比了比。
「好。」詹芷静迅速起身，与温致豪等人一同到餐厅用餐。
这时间的餐厅热闹非凡，厨师们在热烘烘的厨房里，按照规定，头戴帽子、嘴戴口罩，埋头炒着一锅又一锅的蔬菜肉食等配菜。打菜的阿姨更是不得闲，一下这边没了红烧肉，一下那边没了高丽菜，还不时得留意前方打饭处的高汤是否要被盛完。
詹芷静盛了四菜一汤，由於其他工程师所坐的餐桌只剩下一个位置，所以她和温致豪另外在另一个餐位坐下。
温致豪将刚才替她拿的筷子汤匙交给她。
「呃，阿姨是不是对我太好了点？」他垮着脸，用筷子戳戳汤碗里的胡萝卜。他极度厌恶胡萝卜的味道。
詹芷静瞥了他的汤碗一眼，只见橘红一片，还真的不少呢！
「阿姨知道你视力不好，所以才给你多一点胡萝卜。」詹芷静满脸看好戏的模样。
「拜托，视力不好的人又不是只有我。区区一个办公室，就有三分之二的人近视。何况视力不好关胡萝卜什么事？」最好是吃完胡萝卜后，近视度数会从五百变成三百。
「是没有太大关系，但是挑食不是乖小孩该做的事，你就认命吃了吧！」
「免费送你。」温致豪动作迅速，把讨厌的食物扔进詹芷静的餐盘里。
「温致豪！」他明明知道她也讨厌胡萝卜！
「替你加菜，不用谢我。」温致豪一脸欠扁地笑着。
「讨厌，菜都沾上萝卜的味道了！」詹芷静挑挑挑，把胡萝卜放在一边。
「彼此彼此。」温致豪捧着碗大快朵颐起来，然后随口一问：「芷静，你是不是有男朋友了？」
詹芷静赏他一个白眼。
「没有？」温致豪挑起眉。
「没有。」詹芷静嚼着香菇，咽下后才回答。
「我居然揣测错误。」原本以为自己的猜测十拿九稳。「你不要交了男朋友，却骗我说没有哦！」
「我才没有这么无聊。」詹芷静继续喝汤。「你怎么会这样认为？」
「因为我觉得你最近变得比较妩媚，以为你受到爱情滋润……哇啊，你是怎样？」居然把汤从嘴里喷出来！
「咳咳……」詹芷静右手拍着胸，脸都呛红了，过了好半晌才纡缓过来。
「你怎么会这样认为？」
「你没听过『恋爱使女人变美丽』这句话？」
「只可惜你猜错了，我现在还是单身。况且我不觉得自己有改变啊！」
「你天天看自己，当然没感觉。」温致豪摇头晃脑。「你入驻『繁花盛开』时，我第一眼看到你，就觉得你哪里不一样，直到最近才领悟到原来是你变漂亮了。若要比喻……就像毛毛虫蜕变为蝴蝶，再洒上珍珠粉那种感觉。」
这是什么怪比喻？詹芷静赏他一记白眼。
「要不要考虑找个伴啊？我认识许多不错的男人，介绍给你如何？」温致豪想起成天哀声叹气的伙伴们。「这星期六我们有一场聚会，要不要一起来？」
「再说啦！」詹芷静摆摆手。
「这么敷衍？」
「你又不是不了解我的个性。」她最讨厌以「交往」为前提的「交友大会」。
「丽芳也会去。」想到他的宝贝女友，温致豪扬起笑容。
詹芷静瞪大眼。「丽芳回来了？她不是出国留学？」
「两年到了，当然得回来。」温致豪语气更加温柔，双眼穿过詹芷静凝视着远方，像在注视什么。
「拜托你，不要露出那种表情好不好？」看见他的神情，詹芷静觉得饱胀的胃开始激烈蠕动，食物险些逆流而出。
「哪一天你遇到真命天子，你也会这样。」温致豪一脸「小孩子不懂」的神情。「这礼拜六你究竟去或不去？」
「当然去。」久违的丽芳回来了，她当然要去。
「我会安排黄金单身汉坐你旁边，替你……监制，这么晚才下来用餐？」
温致豪瞧见站在詹芷静后方的方柏鑫。
方柏鑫轻轻点头，瞥了眼詹芷静之后，神情阴郁地转头就走。
温致豪怪异地看着自家监制离去的背影。「他心情不好哦？」脸色竟然阴沉成那样，像被墨汁迎头洒上。
「会不会是案子进展不顺利？」詹芷静咬着筷子揣测。
「不会吧？最近案子都按照他的计划在进行，没听说有什么大问题啊！」
温致豪喃喃自语。「还是被那些不满他的老狐狸摆了一道？」
话说大伙儿虽然都知道方柏鑫在美国的工作经验，但还是有部分老员工——尤其是当初以为自己能够坐上监制位置的家伙——对他抱持敌意，总会找机会刁难这名比他们年轻十来岁的监制，兴致勃勃地期待看他出糗，甚至还希望这次研发的游戏不能得到市场欢迎，如此一来更能将这名年轻小伙子拉下监制的位置。
温致豪对那些老狐狸明显的挑衅很不欣赏，尤其他们扭曲的想法。或许一旦对权势抱持憧憬，就会变成他们那副模样吧？尽管他当初觉得老狐狸当中，有几只很适合当监制，但经过这么长时间的观察，他不由得对当初的看法感到好笑，同时更佩服自家董事长的明见——没有在监制的候选人名单里选择其中一人，全部打了回票。
「年纪轻轻当上监制也是件难事。」温致豪不由得威叹起来。「起初我以为外界对方柏鑫的传言只是夸大，但现在却由衷对他感到佩服。」
听到温致豪这么说，詹芷静精神都来了。
「方监制不管对游戏的进度掌握，或者内容的细致度都十分透彻，不会顾此失彼，看似龟毛挑剔，却又不会让人觉得不合理。排除这些不说，我对他更佩服的是，他当初只花两个礼拜的时间，就将部门成员的能耐摸得一清二楚，之后的要求也是按照每个人的能力所及提出，虽然大伙都叫苦连天，但排除那些老狐狸，有许多人开始对这款游戏上市后可能造成的回响雀跃不已。」话说到此，温致豪喘口气。
「真难得听到你这么极力称赞一个人。」詹芷静眉开眼笑地说。如果把这段话告诉方柏鑫，他的心情或许会好一些呢！
「因为没人让我称赞。」温致豪耸肩，看两人都吃饱了，便率先站起身，接过詹芷静的餐盘，帮她拿到餐盘回收区，然后两人一并离开餐厅，回办公室休息。
◇ ◇ ◇
方柏鑫这几个礼拜的脸色非常阴沉，甚至一天比一天严重，尽管他没有因为心情不好而对部门成员胡乱「施压」，但是大伙还是绷着皮，暗自揣测到底监制大人发生什么事情。
这种情况当然也被身为董事长的周威竣知道，於是趁着下班、方柏鑫跨出办公室时，强拉他到小酒吧喝酒，来一场男人之间的交谈。
哪知道方柏鑫打死不说，进入酒吧后只是低头喝闷酒，完全不理会周威竣连串的喳呼。
「我说你到底是怎么了？」终於受不了的周威竣劈手把方柏鑫手中的酒杯抢走，一向的好脾气全消失无踪。
方柏鑫瞪他一眼。「心情不好你看不出来？」
周威竣揉揉额角。他这个朋友平时性格爽快热情宛如八月烈阳，可是没想到一旦他心情变了天，是这么难以对付，嘴巴紧得跟象蚌一样。
「我看得出来，但你可以说说原因吗？」
「你这么担心公司员工被我气跑？放心，我不会公私不分。」方柏鑫撇撇嘴角。
周威竣扭起眉头。「你以为我为了公司？我是把利益放在眼前的人吗？方柏鑫，你说话可以再过分点，我保证我会挥拳相向。」
方柏鑫看着高中好友，一分钟过后，他才用力呼口气。「抱歉，我不是有意的。」
周威竣拍拍他的肩膀。
「你最近到底怎么了？瞧你以往的阳光全都被乌云笼罩住。」
「我不想谈。」方柏鑫爬梳着头发，感到烦躁极了。他十分明白这几天自己的情况非常糟糕，工作上和他讨论事情的工程师们都战战兢兢，不若以往只要有自己的理由就拍桌说出，至於私生活……
方柏鑫抬手抹抹脸，浑身更添了股颓废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