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2 / 2)

「痛……」她吸吸鼻子,瘪着嘴想哭。

「要喊一声痛,我就给你一帖药,让你直接昏睡个三天三夜。」莫浪平嫌她吵,瞪了她一眼。

「坏师父。」朱宝宝回瞪他一眼,谁知又是一阵剧痛袭来,让她贝齿狠狠陷入唇里。

「你别急着说话。」赫连长风急忙稳住她肩臂,不许她再乱动。

还是大哥最好!朱宝宝睁着水汪汪大眼瞅着他。

「大哥再也不会放开你了。」赫连长风坚定地说道,牢牢地握着她的手。

莫浪平一看徒儿才醒来,马上就同他人卿卿我我了起来,便无趣地坐到榻几前,拿了些瓜子果仁吃就了起来。

「去倒杯热茶来。」莫浪平对着站在一旁的石影命令道。

石影冷冷瞥了鬼医一眼,起身走到门外,烦请守在门外的王焕让丫鬟去泡些茶过来。

泡茶端水原不是自己分内之事,主子也不曾那样指使过自己。不过,看在这鬼医能救王子和宝姑娘的分上,暂且忍着便是。

「为何要骗我你已经死了?为何回来还不让我知情?你知道我有多挂心吗?」赫连长风明知自己该让她好好休息,可一颗心总不安稳。非得听她说些什么话才能安心啊。

「大哥,对不起,我也是情非得已……」朱宝宝紧握着大哥双手,一看到他红了眼眶,她的泪水於是更加汩汩地流个不停了。

「停停停,我可不想听你们说那些肉麻话!」莫浪平吐掉一片瓜子壳,横躺在长口上,一手支颐,一派恰然自得模样。「赫连庄主,我帮你把人救活了,可以开口索取报偿了吧。」

「没良心师父……你救你徒儿,还要报偿!」朱宝宝大叫出声,旋即倒抽了一口气,痛啊!

她一看大哥脸色苍白,匆忙对他一笑后,便安分地把脸颊再度贴回了枕榻间,并偷偷握住了他的手。

现下有鬼医师父在,再重的伤势她也不担心了,她和大哥终於都平安了啊。

朱宝宝唇角噙出一抹淡淡笑意,数日来的提心吊胆,至今才算是真正放下心了。

「你也知道为师从春分到小满这段时间不出手,今日距离小满,尚有一日,我冲着你是我徒弟,这才善心大发救人的,自然是得要点报偿的。你说是不是啊,赫连庄主?」莫浪平对细长眼眸闪着黝光,看向赫连长风。

「请说。」只要宝儿能平安,其他身外物,他全不在乎。

此时,石影端着热茶走了进来,放到莫浪平手边几案上。

莫浪平看着石影,清冷五官忽而闪过一道诡谲笑意。

石影心里发起毛来,却依旧面无表情地走回壁边站着。

「我要跟你要一个人。」莫浪平从榻间跃身而起,改为盘腿坐着。

「宝儿要留在我身边。」赫连长风马上说道,紧握着她手不放。

「她现下这副德行能做什么?带在身边,我还嫌她拖累。」

莫浪平翻了个白眼,捧起茶来好整以暇地喝了一口。

「你要再找一个徒弟?」朱宝宝有些不是滋味地扁着嘴问道。她陪了师父走过了这么多年,心里总是有不少情分啊。

「徒弟一个就够了,我现下想找个护卫。」莫浪平薄唇一抿,斜眼看向石影。「把这家伙给我。」

赫连长风剑眉一拧,淡淡地说道:「石影是自愿留在我身边的,我不能命令他跟你离开。」

「你人不给我,信不信我能让宝儿再多痛个十天半个月。」

莫浪平说道,冷眸冷脸虽是在笑,却笑得人头皮发麻。

「臭师父!没良心的坏师父!你当我自己不会配药吗?等我过两天能起身后,我就可以自己……」朱宝宝瞪着师父,气得只想抬起身子打人。可恶,亏她向来以师父为尊,而且总认为师父还满把她当一回事的。

「宝儿,躺好。」赫连长风声音一沉,稳住了她身子。

朱宝宝嘟了下嘴,不敢再动,只好静静地躺着。还摆出一副很乖神态,讨好地看着大哥。「别生气,我刚才并未扯动伤口嘛……」

「平时师父说你一句,你就回个十句,八句,怎么你大哥一句话,你就乖得像条狗?」莫浪平冷哼一声,指责着徒弟。

「大哥待我好,我自然也会待他好。」她不客气地回嘴道,还翻白眼给师父瞧。

「好了,你们俩相亲相爱,嫌我碍眼,又不给我好处,我这就走人。」莫浪平嘴一扁,作势欲起身。「可惜,我这徒弟没试过师父新药‘生肌膏’,只需淡淡一层,十日内便可让见骨伤口生出新肤来。」

「师父!」朱宝宝又激动了,头仰脖子抬,只差没撑着身子下榻。「你终於制好了那味‘生肌膏’了!」

赫连长风叹了口气,认命地按住她的身子,索性干脆将她整个上半身全都揽到他身前,让她趴在他胸前同她师父说话。

罢了,既然她已经回到了他身边,就算伤口再疼,反正也死不了人,他现下什么也不想多计较了。

至少,她还活着哪!

「谢谢大哥。」朱宝宝对大哥嫣然一笑,心思却整个放在那瓶药身上。「别卖关子哪,臭师父!」

「‘生肌膏’确实制好了,花了我几番心血,熬了我几夜没睡,才得了两小瓶哪。只不过,当我在雪山上等着药?!雪蛤入袋时,徒弟却被迎人宫,一下装死一下找死,也不懂得要替师父分忧解劳……」

「给我看。」朱宝宝不客气地打断他的话。

「不给!」莫浪平吐吐舌头,看得赫连长风与石影一阵傻眼——明明这人不苟言笑时,那冰凉模样就连阎罗都要皱眉的啊。「如果你们把石影那家伙给我,我何止拿给你看,我还让你每日涂上一回,包管你十日之后,又是生龙活虎一尾了。」

「我再痛上一个半月,照样也能生龙活虎,我才不要因此让你得了石影走人呢!石影是我和大哥的家人。」朱宝宝正经八百地说道。

赫连长风赞同地点了点头。

石影看着他们:心里袭上一阵感动。这些年,自己又何尝不是把主子和宝姑娘当成家人看待呢?

「石影这命是主子捡回来的,主子若有什么吩咐,石影自当从命。」石影拱手说道。

「你听见了吧,快点吩咐哪。」莫浪平大声催促道。

「石影,你可愿意跟着鬼医?若你不愿,自可明说。」赫连长风看着石影,沉稳脸庞透露着平时少见之关怀神色。

「只要主子和宝姑娘能够早日痊癒,石影愿意跟着鬼医。」

石影嘴里如此说道,却不免在心中长叹了口气。

「好啊!」莫浪平拍手叫好了起来,同时还不忘叨念了徒弟几句。「赫连长风救了他一命,我也救了你一命,怎么就没见你这么死心塌地过?」

「我一年十个月都在你身边做牛做马,还不够吗?」朱宝宝用她苍白小脸,努力挤出凶恶神色瞪了师父一眼。「师父,石影得罪你了吗?你干么硬是要人陪着你?」

「那是我与他的恩怨。」莫浪平朝着石影嘿嘿笑了两声,举起茶杯,牛饮喝完了香茗。「好了,冲着你们三人都是一张臭脸,老子再多奉送两个好消息。」

所有人闻言,全都看向了莫浪平。

「依照当年约定,宝宝原本还需在我身边再待上两年。现下,我看着你俩冰糖拔丝一样分不开的情况,我也就不勉强你一定要再回到我身边习医了。」

「师父……」朱宝宝咬着唇,一时之间百感交杂。竟不知说些什么才好。

「第二个好消息呢?」赫连长风问。

「宝宝就尽管‘死而复活’,光明正大地出门行走吧。至於皇上那边,我会让神宫去告诉他——就说宝宝神医大难不死,是天上大神留着你这条命要来救世人间的。若他强行要召你入宫为御医,便会落得天下百姓大祸,祸延朝廷、龙脉之下场。」莫浪平说完,得意地嘿嘿一笑。「为师的这套说法,不错吧。」

「赫连长风谢过鬼医。」赫连长风不顾腿伤,强行下榻,深深地对着鬼医便是一揖。

「甭谢,我贺礼已经收了。」

「师父,你救过神官?」朱宝宝眨着眼,好奇地问道。

「我救过他三个小妾。」莫浪平一跃而下榻炕,云淡风轻地说道。

「那我当时被召人宫,你怎么不早点出面?」她忍不住鼓起腮帮子抱怨道。

「一来,我彼时正在雪山里,来不及下山。二来,还没得到有利条件之前,我又何必吃力不讨好呢?莫浪平朝门口跨了两步之后,回头唤着石影。「走人了,你还不快点跟上?」

「什么?!你现下就要带走石影!」朱宝宝惊呼出声,强忍着背痛,博浪鼓似地摇着头。

「你的伤口若是十日后才想医,我便十日后再取人。」莫浪平一耸肩,不以为意地冷勾了下唇。

「不成不成!我还没跟石影告别哪。」她红着眼眶看向石影,实在是舍不得他们这么快便要离开啊。

赫连长风望着宝儿一脸难分难舍,确实百感交杂。可石影跟了自己这么多年,他心里也始终当他是好兄弟,心里又怎么会不难受呢?

「莫大夫,石影也与宝儿一样。同样是十年为期,一样可以春分及小满时分回到赫连府吗?」赫连长风问道,只想着要替石影多争取些什么。

朱宝宝用力地点头,满脸期待地看着师父。

「晓得了。」莫浪平一挑眉,朝石影瞥去一眼。「想不到你这阴阳怪气家伙,居然还有这么多人盼着你回来。」

石影没理会莫浪平,只是定定地看着主子和宝姑娘,心里纵然也有千百个不舍,但不习惯表达心里想法的自己,一时之间也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

於是,石影拱手为揖,低声地说道:「请主子和宝姑娘珍重。」

「石影……石影……臭师父臭师父!干么那么快走人啊?!」朱宝宝说着说着,豆大眼泪开始往下掉,她顾不得伤口疼痛,哭得肩膀一抖一抖的。

她当初是为了救自己的命,才答应成为师父徒弟。可如今石影却是为了她的伤势,才自愿跟在师父身边的啊。

「哭得真难听,我头都被哭痛了。哪——‘生肌膏’拿去,我要走了。」莫浪平把药一扔,精准地落在榻边。「便宜你们了,一日三回,每回一颗珍珠大小。」

莫浪平言毕,身子一转,如同往昔般一阵风似地离开。

只不过,他这回身边多带了一个石影。

而朱宝宝被赫连长风抱到门边,目送他们两人离去,直到再也瞧不见他们身影为止。

「别哭了,明年此时,石影便会再回来了。」赫连长风情绪虽然也低落,但又怕自己影响了她的心情,只得出言安慰着她。

「嗯。」朱宝宝咬着唇,吸了吸鼻子,将脸庞整个埋入大哥颈里。

「我们回房搽药吧。」

赫连长风抱着她回到房里之后,便拿出「生肌膏」,仔仔细细地在她伤口上搽了一层。

说也神奇,那雪白膏状物,才一触到伤口,她肌肤边缘一些较浅伤口,便即刻褪去了伤红。

朱宝宝开心之下,原本还想挣扎起身观看他的伤势。只是,赫连长风见她精神虽不算太差,但说话时脸色仍然灰白。

他虽非大夫,却也知情她失血过多,体力大损,纵使他心中仍有干百个疑惑想逼问她,当下却也只让她询问了他的伤势由来之后,便不再让她多话了。

朱宝宝正怕大哥要逼问她「佯死」一事,此时自然也就乐得能躲多久便是多久。

赫连长风见她趴在杨上,不一会儿便昏昏睡去后,便替自己也搽了些药。只见原本还刺痛着的大腿伤口,疼痛竟在瞬间消除了泰半。

他於是坐上杨边,倚着墙,一手紧握着她,目不转睛地凝望睡容沉静、粉唇微张的宝儿。

她没死,回到他身边了。

这一生一世再也不放她走了。赫连长风在心中暗暗地许誓道。

如此心一安,赫连长风的双眸便缓缓地闭上了。

唉,这些时日,也实在是够折腾人了……